夜色宛如一根引线,点燃了季达明心底最深处的思念。像是渴望又像是难以言喻的占有欲,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某一刻双臂猛地收拢,拥住了空气。
这晚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第二天一早陈五跑来喊他,说有电话从南京通到了商会。季达明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边系衣扣边往外跑,扔下陈五,自己把车开去了商会。
还没进门,就听见伊默在电话那头干嚎:“达明……”
声嘶力竭,直接把季达明的心喊碎了。
“达明不要我了……”伊默对着电话一字一顿地叫,“达明……达明坏……”
“小默,我过几天就去接你。”季达明抓着话筒拼命地哄,“太危险了。”
“我要……我要回家……”伊默嚎得更悲切了。
季达明眼眶微湿,嘴里蹦出一个字:“乖。”
伊默不哭了,哼哧哼哧地喘气。
“小默,你听我说。”季达明睡眠不足,头疼得厉害,却不舍得和伊默说重话,揉着眉心解释,“这几天天津很危险,你先在陈记商行住下,事情一结束我就去接你,好不好?”
伊默又扯着嗓子哀嚎:“不好……我要达明……”
季达明靠着冰冷的墙望天花板,苦笑着说:“我也想你。”
伊默瞬间不哭了,喘息声清晰了许多,像是把话筒拿近了:“达明,我也想你。”
啪嗒啪嗒,是眼泪掉下来的声音。
“别哭啊。”季达明垂下眼帘,心疼得厉害,“小默,处理完这件事,咱俩再也不用分开了。”
“达明不要骗我。”伊默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
“不骗你。”季达明靠着墙站直,长舒一口气,“这次的事,我道歉。”
伊默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闷闷道:“我不怪你了。”
“小默……”季达明声音苦涩。
“达明最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飘远了些,换陈轩接,“可算哄住了。”
“麻烦你们了。”季达明无奈地笑,“小默离了我可能哭了。”
“可不是?”陈轩轻轻感慨,“你刚走那天把我和林海吓死了,原来人能有那么多眼泪。”
“别说了。”他捂着心口哀叹,“我的错。”
陈轩安慰他:“道理人人都懂,就是刚分开难受。”
“……好好过日子真不容易。”季达明忽然嘀咕了句,“盘口再多有什么意义?”
陈轩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仰后合:“别,季家的少东家得有斗志。”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又嘱咐几句以后挂断了电话。商会这几天冷清得很,没了盘口,大部分工人都没了去处,有些离开了天津,有些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风雨欲来。
季达明揣着手走到门口,买了一小袋糖炒栗子,这回他身边没了叽叽喳喳的伊默,甜腻的口感难以下咽。他把栗子塞进口袋,慢吞吞地开车回了公馆,陈五正蹲在路边看蛇洞:“少东家,你说奇怪不奇怪?天天有人从路上走,还有蛇敢在这儿冬眠。”
“那是因为别人都以为季家要没落了,门前冷清自然有蛇打洞。”季达明推开车门,站在陈五身边与他一同看雪地里的洞,“清闲,以后都这样才好。”
陈五抖了抖:“少东家,你怎么跟看破红尘似的?”
季达明噎了一下:“无欲无求。”
李婶听见,笑着念叨:“还无欲无求,等小默回来,您就什么都想折腾了。”
也对,季达明笑弯了眼睛,伊默在,他做什么都是有兴致的。
伊默每天早上七八点都会给他打电话,总是哭哭唧唧地叫他的名字,季达明哄几句这人就开心了,絮絮叨叨地讲住在陈记商行里的事儿,末了还要郑重地道一句“达明,我想你”,听得季达明耳根通红,生活勉强有了些许的乐趣。
他们分别第三天的时候,顾家派人传话,说林副警长已经带到了天津城,季达明立刻开车去了顾宅。
顾天齐满面倦容,他哥坐在椅子里喘息:“达明兄,可算是提前了一天回来。”
季达明搬来一张椅子坐下:“歇歇再说。”
顾天胜连忙灌了一大碗茶:“这家伙提前听到风声,在树林子里躲了一夜,害我多跑二里地呢!”
“招了吗?”他眯起眼睛。
“招了。”答话的是顾天齐,“孟泽是他故意放走的,但整个计谋是陈振兴拿的主意。”
“陈振兴果然狡猾。”顾天胜缓过来气,“还没来天津前就把局势摸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太可怕,如果在南京还有后援,那我们的胜算太小了。”
季达明摇了摇头,讲陈轩的事细说了。顾家的两兄弟听得面面相觑。
“当真是……”顾天胜挠了挠头,“命。”
“算是吧。”季达明不置可否,垂下头抿了口茶。
重生是命,重逢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