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嗯一声,脸色缓和了一些,接过宫人绞干的锦帕,仔细为裴英娘擦拭。
两位奉御悄悄松口气,得亏太子妃生得很顺当,他们几乎没派上用场,要是太子妃这一胎生得艰难,太子还不知会怎么责罚他们。
李令月笑着打发走其他人,只留几个宫人伺候裴英娘。回到内室,抱起襁褓给李旦看,轻声说:“八兄,小郎君和英娘真像,瞧这双大眼睛,多好看呐!”
床前的宫人纷纷附和。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裹在杏红地襁褓里,实在说不上好看,更看不出五官模样。
李旦看着襁褓里小小的一团,感觉很奇妙。
他和英娘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嫡长子,小脸才只有巴掌大,他伸手把襁褓接过来抱到怀里,小家伙太轻了,他小心翼翼的,像捧着世上最罕见的珍宝。
令月说他眉眼像英娘?
李旦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嘴角渐渐浮起一丝温柔的笑容。
※
裴英娘睡到巳时醒来,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呆了一呆。
哪来的孩子?
罗帐低悬,内殿的竹帘撤下去了,换上蜀中进贡的锦帐,对凤、麒麟、孔雀、仙鹤纹样,色彩鲜明,花团锦簇。光线透过重重织物,照进内室,一层层滤去夏日的炽烈,只剩柔和。
半夏和忍冬跪坐在脚踏上哄孩子,怕吵醒裴英娘,她们正想把孩子抱出去,抬头看到她醒了,扬起一脸笑,襁褓送到她怀里,“娘子,您看看小郎君。”
半夏扶裴英娘坐起来,“宫里的近侍前来宣读敕书,殿下去接旨,小郎君从今天起就是皇太孙了。”
裴英娘刚睡醒,还有点迷糊,抱着儿子直发愣:这是她生的?
忍冬出去叫人,宫人们立即送来吃食。
半夏眉飞色舞,一边布置食案,一边絮絮叨叨说:“太平公主和宫里的女史都说太孙和您生得像,殿下很高兴,赏赐整座宫的宫人,还上书请求大赦天下……”
宫婢们你一句我一句,个个喜笑颜开。
许是母亲的味道很熟悉,裴英娘虽然没有出声哄儿子,小家伙却很喜欢她的怀抱,舒服地蹬蹬腿,躺在她怀里睡着了。
裴英娘之前和李旦商量过,如果是小娘子的话,乳名就叫阿姝,是小郎君,乳名叫阿鸿,大名李治早就起好了,他们只需要挑一个就行。
刚出生的小婴儿,软软的,香香的。
她亲亲儿子的脸,他的脸比刚出炉的玉露团还软。她捏捏他的手指,啃啃他的脚爪,小家伙皱了皱眉头,像是被吵得不耐烦了,不过依然没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宫婢打起帘子,李旦快步走到床前,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柔声问:“还难受吗?”
裴英娘把襁褓塞到李旦怀里,“阿兄你看,这是你儿子!”
听她的口气,好像这个儿子是突然从哪里蹦出来似的。
李旦扯起嘴角笑了笑,拨开襁褓看了看,小家伙握着拳头睡得很熟,一番动静没有吵醒他。
他让忍冬抱走孩子,命人去传奉御。
裴英娘饿得厉害,足足吃完三大碗面才停下筷子,李旦怕她吃伤了,不许她多吃。她意犹未尽,“我还能吃!”
奉御请脉毕,笑说她一切都好。
李旦放下心来,又是一番封赏,宫里宫外,人人有份。
产妇一个月内不能下床,男主人一个月内不可以进产房,这意味着男主人一个月内不能和产妇见面。
上阳宫没有这个规矩,李旦从头到尾就没出过甘露台,他就是规矩,谁敢叫他守规矩?
夜里华灯初上,烛火静静燃烧,裴英娘又饿了,催促半夏去传饭,“我想吃点炖得酥烂的肉,要三分肥七分瘦的,用蜜汁小火炖烧,烧上一整夜才好。”
厨下立即按着她的吩咐忙活起来,现在烧肉肯定来不及,只能用滋补的鱼羹和鸡汤代替。
裴英娘吃得很香甜,李旦坐在床边帮她拆鱼骨,把汤里的鸡肉撕得碎碎的。伺候她吃完,他才就着残羹冷炙随便吃了点,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汤,吃了几只毕罗。
等宫婢们退出去,李旦移灯入帐,又问裴英娘:“身上还疼么?”
他是为这个才心事沉沉的?
裴英娘侧过身,抬手抚平李旦紧皱的眉心,“我好多啦……”她看一眼躺在襁褓里呼呼大睡的儿子,压低声音说,“阿兄,以后要辛苦你了。”
李旦愣了一愣,“怎么?”
裴英娘叹口气,小声嘀咕,“我太容易心软了,以后教诲孩子的事,全交给你操心,我肯定管不来。他还这么小呢,我就想什么都顺着他,等他长大了,我会把他惯坏的。”
她不会带孩子,只会哄孩子玩,万一不小心把儿子养成一个纨绔,那就不妙了。
李旦失笑,低头吻她的长发,“这一年太辛苦你了,以后的事交给我。”
裴英娘抱抱他,发顶蹭他的下巴,“阿兄,你真好。”
李旦一手揽着她,一手抱起儿子,从今天起,他又多了一个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上一章开头不是回忆,而是如果当年十七错过女皇,直接逃出裴家可能出现的场景。
一般如果详写小时候的事,绝对不是重复的回忆,肯定是新内容,上一章之所以写这个情节,因为十七一直把蔡四当成另一个自己,假如她没有进宫,可能和蔡四走差不多的路,加上马氏是救命恩人,所以她一直对蔡四比较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