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善不忿她挑拨李令月和裴英娘,可看她如此忠心耿耿,心里有些不忍,叹息一声,“公主怎么待人,容不得你来指手画脚,你逾矩了!”
燕容横眉冷对,“奴忠心侍奉公主,眼看公主落入歹人的圈套,岂能装作懵懂不知?逾矩又如何?奴死而无憾!”
昭善眉心直跳,气得直哆嗦。
李令月却微微一笑,“很好。”
她随手褪下腕上戴的一只花鸟纹镶金翡翠镯子,掷到燕容的怀里,“你果然忠心。”
昭善嘴唇颤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偷偷瞥李令月几眼,看她虽然在笑,但脸色黑沉,不敢吭声。
燕容擦掉眼泪,捧着翡翠镯子,惶恐道:“奴句句发自肺腑,不敢领公主的赏。”
李令月俯身拍拍她的手,“对我忠心的人,我岂能不赏?”
燕容脸上现出惊喜之色,青肿的额头有暗红色的血迹溢出。
李令月柔声道,“可怜你一片忠心,下去好好养伤。以后我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燕容喜极而泣,小心翼翼收起翡翠镯子,屈身告退。
待她走远,昭善大着胆子道:“公主,您可千万别……”
李令月挥挥手,打断她的话,“你亲自去盯着燕容,查清楚她最近和我的哪位阿嫂暗中来往过。”
昭善张大嘴巴,愣了半天,才听懂李令月的指示,“公主,您怀疑王妃想挑拨您和永安公主?”
她以为燕容只是出于不忿才说出那番话的,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因为燕容可是武皇后亲自选派来伺候李令月的啊!
李令月轻轻叹口气,“除了她们,还有谁呢?”
只有她的几位阿嫂能不知不觉收买她的近身侍婢,阿娘向来直来指往,如果不喜欢英娘,早就逐英娘出宫了,不会使出这种迂回手段。她不喜欢薛绍,便从来不给薛绍好脸色看,不会表面上假装喜欢,私底下刻意为难薛绍。
水晶帘下轻烟袅袅,内殿暗香浮动,光影摇曳,寒意一点点浸上来,李令月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下意识拥紧薄毯。
她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四位兄长是皇子,阿父把其他人都远远隔开了,宫城中只有他们一家人,没有其他庶出兄弟,庶出姐妹,他们血脉相连,本该亲密友爱的。
昭善为李令月摘下簪环,打散发髻,扶她睡下。
“公主,要不要提醒永安公主查一下东阁的使女?”
那人既然敢在武皇后眼皮子底下朝李令月身边的使女下手,永安公主那头肯定也不干净。
李令月躺在枕上,轻笑一声,“英娘比我警醒,而且没人能煽动得了她。”
她猜不透阿父的心思,不明白阿父为什么会一反常态,让英娘掺和到宫闱纷争中去。
但她知道英娘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她是姐姐,她说过会一直保护英娘,但她做不到,因为她不想面对母亲和几位兄长的明争暗斗。
阿父知道她的心愿,为她准备了一条平稳的坦途,她将来会嫁给薛绍,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李唐公主。
不管兄长们和母亲斗得有多厉害,手段有多无情,没有人会伤害她,她永远是宠幸优渥的太平公主。
英娘不一样,她本来可以远远躲开的,可她看重感情。阿父在这种波云诡谲的时候把她推上风口浪尖,她没有犹豫,义无反顾地去了。
她们终究都要长大。
第49章
东宫守卫森严, 三步一岗, 五步一哨。
月朗星稀,夜色浓稠,乌蓝的天空静静俯视着长街里坊。旌旗在夜风的吹拂中猎猎作响,火把熊熊燃烧, 晃动的火焰照映在军士的铠甲上, 泛着冰冷的寒光。
气氛肃杀。
快到东宫时, 裴英娘掀开车帘,“阿兄, 送到这里就够了。”
李旦勒紧缰绳,回头扫她一眼, 垂下眼眸。
裴英娘对他笑了笑, 眉眼微弯, 双瞳里有火光的倒影,闪闪发亮,“我只是进去送块腰牌,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不是李弘的亲妹妹, 不是武皇后的亲族,她以后的一言一行,将代表李治的态度。李旦不同,他也是皇子之一, 不能贸然掺和进太子和武皇后的对峙中来。
李旦翻身下马,袍袖轻轻扬起,“我只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如果她没有出来, 他会直接闯进去。
裴英娘明白李旦的意思,“阿兄放心好了。”
李旦走到卷棚车前,重复一遍,“记住,只有半个时辰。”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紧绷的面孔郑重而严肃。
裴英娘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东宫又不是龙潭虎穴,而且她年纪不大,东宫的人不会为难她,李旦完全不必这么紧张的。不过看他说得认真,她并不觉得他啰嗦,心里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熨帖,李旦真心为她着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管着她。
卷棚车继续往前行驶,停在宫门前,太子左卫率拦下车驾,“吾等奉詹事之命守卫东宫,闲杂人等不得出入,来者何人?”
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撩起帘子,帘下露出一张俏丽明净的清秀脸孔。
左卫率依稀认出少女是宫宴上和太平公主一起代圣人为将士敬酒的永安公主,暗淡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她目如点漆,贵气逼人,年纪虽小,却气度沉着。
左卫率不敢多看,退后两步,拱手抱拳,“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裴英娘瞥一眼跟在卷棚车旁的千牛备身秦岩。
秦岩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