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这年轻大夫不像一众郎卫“凶神恶煞”,中年男人说着说着,语句渐渐就顺畅了。
郁容总算明白了事件大概经过。
中午,秦氏女按时煎服了汤药,没多久却突然“发癫”了,吓得一家人手忙脚乱。
幸运的是,这位秦家当家近日觉得身体不适,今天刚好请了一位名手在家,便连忙去叫大夫。
经由诊断,大夫确定是中毒。
其不愧是本地名手,医术颇是厉害,当场以针刺之法,稳住了“发癫”之人,遂取绿豆皮、甘草等,缓解了毒性。
待秦氏女安睡了,秦家当家便彻查了起来,然后找到郁容开的汤药,喂食了猫,猫的反应特别剧烈,确定汤药有毒。
秦家当家怒不可遏,当即带着长子,领上护院,来找“庸医”的碴子。决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先恶整一通,再抓到衙门送关大牢。
——显然,他们不知这座占地面积不十分宽广的小院,其真正的主人是谁。
空气的温度似在一瞬降至零下。
中年男人当即阖了嘴,噤若寒蝉。
郁容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他家低气压状态的兄长的手,嘴上道:“我开的方子里,有银花、连翘等药,本身便有解毒之能。”
老实说,拿猫试药什么的,不靠谱。
譬如峻猛之剂,因是针对重症,药材往往自身带毒,正常人或者动物喝了,中毒不是理所当然。
再退一步说,有一些药材含有特殊成分,对某一类动物有特别效果,诸如兴奋,或是中毒……但放在人身上,适量使用,反而有良效。
秦家当家连连点头:“曾大夫也说,若非药汤里有银花、连翘,小女恐怕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无力回天了。”
照这中年男人的说法,那位曾大夫的言下之意,并不认为□□真的是郁容故意混在方药里的。
不过彼时怒火冲头,秦家当家无心分辨什么真的假的。
郁容沉吟了片刻。
他不欲插手别人家的私事,可秦氏女是他的病人,且牵连到自身,自己差点成了害人的庸医……遂多嘴了一句,言语不算直白。
“令爱前次被误诊是腌臜病,且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如今归家不过数日,莫名中毒……想问秦先生,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明显是有人在药里下毒麽!
这秦家当家的,分明看着挺精明,怎的脑子转不过弯?
秦家当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秦家有人心怀鬼蜮?”
郁容不予置否,瞥着秦家父子难堪到极点的神色,侧首看向他家男人,温声道:“兄长且放了他们吧?不过是一场误会。”
聂昕之沉默了少刻,缓缓开口:“送客。”
“等等,”郁容仍是看着他的兄长,“我也一起去秦家看看秦姑娘,到底是我的病人。”心知这男人心里不豫,柔声道,“兄长今日无事,麻烦你担当一回我的护卫如何?”
聂昕之自无不可。
秦家父子俩,则是不敢有半点异议。
秦家一行,去得急,回来得也快。
确定了秦氏女果真没什么事,郁容便拉着他家兄长回了住处,毕竟天晚了,在别人家久待不宜……且得照顾一下盛醋勺子的心情。
那位曾大夫手法不错,秦氏女虽是余毒未清,好在处理得及时、到位,调理一番应不至于留下后遗症。
就如郁容说的,下毒者借着汤药作掩饰,混入了剧毒之药。
不想,这汤药本身就能作解毒之用,中和了毒性,乃至秦氏女喝了后,没有暴亡,不轻不重的毒素,约莫对神经系统有兴奋的作用,从而引起了“癫证”,使得秦家人当场察觉到异常,恰逢家里有现成的医者……
那无辜倒霉遭受这一切的女子注定命不该绝。
既是蓄意谋杀,自有公人查办。
秦氏女无大碍,郁容虽放下了心,到底还是有几分惦念。
他家特别善解人意的兄长,便在第二日,极高效率地查明了真相。
拿着一纸口供,郁容好奇地翻阅着——
几遭碎裂的三观,又一次崩掉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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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一言难尽。
郁容一边努力拾捡着碎了一地的三观, 一边忍不住分心叹服,他家兄长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简直惊人。
看这口供, 真得让人怀疑,调查之人是不是钻人床底偷听了,才能将前因后果, 乃至事件参与者说过的每一句话,描绘得淋漓尽致,委曲详尽。
遂是唏嘘慨叹,只觉可怜可恨又可悲。
可怜的是承受无辜遭殃、为此几近被逼至绝境的秦氏女。
可恨可悲的是策划这一桩蓄意伤害、甚者谋杀案的幕后主使者,秦家长媳, 秦氏女敬爱有加的大嫂秦贺氏。
秦贺氏费尽心思,想害死秦氏女, 其缘由源于一场悲剧。
三年前, 秦贺氏唯一的儿子,在参加集会的途中,被一匹发疯的惊马踩踏,伤重而不治身亡。
提刑官还算公道, 严惩了当街纵马的人,既罚重金, 又实施刑罚。
按照当朝刑律, 算是从重处置了。
事已至此,无论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