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枪无数的导演自觉不能再留,先走为妙。 他含糊答应几句,觉得在职权范围内,开个无伤大雅的小差,也没问题,不用非得在这里与他们硬抗,将他们惹急了直接罢录,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
祁林可是有前车之鉴的——虽然是在他爆红,所有人都捧着他的时候。当时不只是录节目到一半要罢录,有时候看到不喜欢的人设台词,都会撕了本子,转身就走,节目组为了不撕破脸,还得想尽办法给他擦屁股。这尊大佛确实不好伺候,摸了他的逆鳞,还不知会如何翻脸不认人。
跟拍导演百转千回安慰了自己一番,不甘不愿离开了。
(2)
导演走了,祁林依旧坐在角落,没有动弹。他刚刚是个涨满的气球,此时球体被扎个小口,气放光了,球皮也软绵绵瘫在角落,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麻花被抱走后,沉默的气氛馥郁开来,邱池在原地等了片刻,上前几步到祁林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走吧?”
他摇了好几次,祁林才懒洋洋回神,不情不愿抬手:“你不问我,我刚刚为什么生气?”
“不问”,邱池一个用力,把他拉起:“习惯了。”
虽然祁林心知,邱池这话有理有据,但他还是不爽,这不爽只持续一秒,就被晨光打散。洞里洞外仿佛两个世界,清晨的光从天际涌来,抚在脸上,流淌进胸膛。
“老王八,真奇怪啊”,祁林与邱池一同行走在丛林里,脚踩着咯吱落叶,他原本胸腔里沉沉坠个铁块,此时背包被盗,仿佛铁块也被抱走,他难得挥舞手臂,露出两排白牙:“说来真怪,我们现在什么都没了,没吃没喝,换洗的衣服用光,药箱空得像个塑料袋,连擦屁股都找不到纸,但我居然很开心。是不是因为没法再惨,所以破罐子破摔?”
“有可能”,邱池转头看他一眼,按住他肩膀,伸指点点他嘴唇:“别咬了。”
没了口红的加持,祁林的两片唇都干枯泛白,中间裂开一条小口,他两排牙齿又亮又白,衬着嫣红的血珠,分外突兀。
他们背包里的棉团滚了灰,没法再用,邱池只能用手指蹭蹭,祁林不让他动,笑着推开他手,自己舔开了血丝。
涂抹开的血痕泛了浅红,晕得两瓣薄唇都饱满,面容点缀了血色,整张脸也活泛起来。
他确实长得好,还长得恰到好处,既不至十全十美抢了画面的风头,也不至龅牙凸嘴令观众闻风丧胆,他面部肌肉运动丰富,或哭或笑轻松自在,只要稍稍一动,细微的表情也写在脸上,眼珠流转就能变了个人。
仿佛一个弹簧,被压到最低没法更低,忍无可忍只得弹开。祁林的情绪仿佛在这一路压抑得狠了,此时他们身无长物,他却一直在笑,笑容像长了翅膀,在树林间旋转,四周响起无数沙沙,飞鸟惊得展翅而起,树叶簌簌抖动,走在路上,早已摔烂的咖果覆了满地,甜香水一样晕染开来。
沉甸甸的背包喂了猴子,他们也没再寻,一路上按既定的路线继续前行,照这个速度,他们晚上就能到下个补给地,吃饱喝足后再走过一小片草地,就能到达终点。只是邱池手上的伤隐隐作痛,在这样的高温下,如果不时常涂抹药水,手掌就烧灼不休,但邱池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