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群星璀璨,这是暗城的夜幕,乍一眼看去,美的令人心折,可是不过是虚影罢了……
千年之后,立于幽焰深渊上空的暗城中,君顾拂开杏花树枝,以全然不同的姿态站到了景明面前。
那个时候,银发道人倚着栏杆,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明月,做出了举杯姿态。轻啜一口茶水时,景明回眸,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今日本该有任务才对。”
白净修长的手指折了一株杏花枝,身后之人轻轻淡淡的回答:“不想去便不去了。”
“那你想做什么?”
景明回首,玄衫男子眸子落满辰星,瑰丽而诡谲,他弯了弯唇角,眉眼含笑:“听说今日是师伯的忌日,我送师尊去见她,好不好?”
“你要欺师灭祖?”景明说这句话时,银发自肩头垂落。
“不正应了师尊的期盼?”声线慵懒,咬字极为清楚。
景明捂住了脸,低低而笑,笑声扩大之时,酒杯自指尖坠落,在地板上破碎,细小的瓷片飞溅时,他方才抬眸,眼睛在这一刻带上了欣慰。
“我最初,还以为你会更喜欢真真那样的孩子。”景明手指虚虚比划,像在描绘一个人形,“那孩子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生的漂亮、柔软,性子纯真,像夜幕中的一颗星子,虽然不够耀眼,却足够纯粹,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是不是有点儿像你?”景明稍稍停顿后,补充,“准确来说,像小时候的你。白白嫩嫩的一团,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会拉着我的衣袖撒娇。”
君顾神色未动分毫,景明略带暖意的声线便变得寒凉:“可是我要你杀了她时,你毫不犹豫的动手。也对,与其说杀了一个朝夕相处的姑娘,不如说,你毫不犹豫捏碎了柔弱天真时期的自己。然后,我见到了燕十一……”
燕十一两字一出,君顾用柔软的声音问道:“他刚刚踏进暗城时,是什么样子?”
“令人惊喜。”景明回答,语调柔而淡,仿佛是关系极好的故友在对话,慢慢的回忆过往,“那孩子实在聪明,大概是无依无靠在街坊市井间成长,所以对人心极为敏感,正好是你的互补。既然过去的你无法打动你,那就把燕十一送过去吧。”
“他实在是个好孩子。你看……”景明眯了眯眼,“他能轻易刨开你封闭许久的心,将之碾碎,或者轻易的改变你。”
沉浸万年岁月的眸子中,完完整整映照出娇娇杏花树下的人影,景明嗤笑:“其实你那个时候也不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你能成为强者,却无法成为至强者,多可惜啊?”
君顾歪了歪头,柔软的鸦青墨发滑落脸庞,他露出极为浅淡的笑容:“所以说,师尊愿意做我的踏脚石吗?”
长风拂过夜空,粉嫩杏花簌簌作响,景明神色渐冷:“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漫长岁月来,暗城中的熟面孔寥寥无几,却有新面孔涌入,人数不减反增。在暗无天日的暗城中,他们为自己而活着,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
然而,不管他们性情如何,本事如何,因着那场翻天覆地之战,随着暗城一起化为灰烬。
君顾向曾经压在自己身上的无边阴影发出了挑战,并将曾经所畏所惧的一一碾碎。
暗城在交战中,摇摇晃晃的生存了七日,最后大半建筑物化为废石块,跌落幽焰深渊,彻底隐没。
连绵成片的杏花树彻底摧毁,空中飘落一片破碎花瓣时,君顾将他的师尊踩在了脚底下,任他卑微蜷缩。
“师尊,这是以前您赐予我的灵剑。”君顾垂首时,背对月色,长发自肩头遮蔽光线,眸子却泠泠生辉。
“我用这把剑弑父弑母弑兄……”
声线如珠玉,优雅而薄情,君顾抬手,随着一声清越铮鸣,流水般的剑光落在景明沾了血污的脸上。
君顾抬腕,很是认真的问:“再加上一个弑师如何?”
景明仰首,神色无惊无惧,眸光甚至有些狂热,随后便被吞吐的剑光划破肌肤,那把长剑便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穿透钉在开满裂缝的地板上。
“我本来想问问十一的转世。”
“要我告诉你吗?”景明低低咳嗽,不小心呛进了尘土。
手指划过长剑剑锋上的血,君顾舔了舔薄红的唇,笑意比剑光更加寒凉,比剑上之血更加妖冶。
“不用了,我更想从你的魂魄中知道答案。”他轻缓开口,“用搜魂可好?将你的魂魄一寸寸碾成灰。”
君顾同景明之事,容丹桐其实是觉得景明活该的,可是此时此刻,脸上却依旧浮现出惊色,下意识问道:“他是谁?”
“君顾,或者说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