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并不重要了,一切很快就要结束。
每次轮到他去守时,段林就来陪着他。
“你真的确定安庆府里的假金丹是樱远之放的?”两人缩在树冠丛中悄悄说着小话,那一日后,段林倒是没有再劝自己。本来他以为在慈济堂的入口处,他要对陆琛说些什么,没想到是陆琛先把他拽走了。后来他解释自己是有一瞬间的冲动要把这一切告诉陆琛,可是看他的模样又觉得他长得十分好看,一看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不忍心说什么了。伋川啼笑皆非。
“确定,这种东西只有年柒这种歪门邪道才捣鼓得出来。”
“那你还放心把你那位小公子交给他。”
“他们自己人斗得你死我活,陆琛的存在才没有那么显眼,”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他能照顾好陆琛的。”
唉,伋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是他最遗憾也最为无可奈何的地方,本来属于自己的地方被另一人占据,怎么都有点不甘心。可是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只是人人喊打的乌鸦,怎么能相提并论。陆琛文武双全,性子单纯,即使离开三皇子府也没有被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权利斗争中,光凭这一点,伋川就愿意赌,赌樱远之会手下留情。
在决定好潜的前一夜,段林很正式地给自己给自己告别。段林是慈济堂的正统弟子,平时虽然嘴碎了些,但是能力极强,帮了自己很多,而且他也是自己在这世上为数不多认识的人了。
“我会给你收尸的。”他斩钉截铁的说到,把伋川原本沉重的心情搅得乌烟瘴气。
“好,好,好,我提前谢谢你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一个全尸。
陆琛显然比他要激动多了,反反复复复习了好多遍,伋川心想你怕个什么劲,当年你的祖先凭着半吊子的巢湖之气能横扫半个中原,你再不济也是不用把这个小小的慈济堂放在眼里的。他没说出口,只是复杂地在背后看着他。
他有想过要不要把陆节曾经答应他让他认自己作哥哥,最后还是作罢。一来是怕吓着他,这孩子十分不经吓,经常用见鬼的表情盯着自己;二来当初陆节说这一句话有几分真心,自己真的不好判断;最后也是觉得没有必要,自己的存在最多再持续几个时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道理还是陆节教给他的呢。
现在一想,陆节曾经给他灌输过很多生死观,什么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伋川直到现在也不愿意用阴谋论来揣测陆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是作不得假的,陆节的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谆谆教导,也许他的本意是想让自己尽量远离乌鸦的身份,但是那些话的确让自己获益良多。陆节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救世济民的好官,所以注定当不了一个善良的人,伋川曾经十分怨恨他,恨他骗自己,但是长大后,经历很多生死磨难后,他也放下了。
人总是这样,不是别无选择的时候最为无奈,而是面对两条路,明知道那条最轻松,最好走,但是自己不能选,只能咬紧牙关走另外一条路。那个时候只能给自己洗脑,我是别无选择啊!否则根本没有毅力支撑下去。所以自己索性帮陆琛选好了路,照直走就是了,辛苦一点又怎么样,起码不会后悔。
找到那枚花纹的来历是意外的收获,按照陆琛的说法,他已经发现了巢湖里吟啸楼的痕迹,再加上太乙书中的描写,应该能有些头绪。谁知他跑上去找他时,他的手里已经有了地日草三个字。
终究是晚了一步啊。伋川心里十分遗憾。
他平静地听着陆琛质问自己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猎物,是你征服世界的垫脚石。他想这么说,但是被打断了,他没有想到樱远之居然找了过来。现在去深究樱远之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没有意义,他只听见樱远之叫陆琛‘琛儿’。真是亲密,他很嫉妒,不,他很羡慕。
我是一个怪物。他只能这么承认,并求陆琛杀了自己。樱远之句里行间都是志在必得,也许他已经怀疑自己是三足鸦,想要抓住自己,但是听他的语气他并不知道陆琛的真实身份,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陆琛的眼神。
他的心莫名纠了一下,陆琛的眼睛里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疯狂,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痛哭流涕地问他
“为什么?”
他没有想到陆琛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以为看见地日草对方就已经能确认自己的欺骗,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固执,一定要他亲口承认。他还是信自己的吧,即使到了这种时刻。可惜他给不了陆琛想要的希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丝光亮在陆琛的眼睛里熄灭,只能在心中对他道歉。
对不起啊,小公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樱远之可以名正言顺的唤你乳名,而我却连一声‘琛弟’都是奢望。为什么有人可以在阳光下昂生挺胸地行走,我只能东奔西逃地躲避光明。为什么同样是努力,我收获的只是嘲讽。为什么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然后他就听见陆琛说的那一句
“我喜欢你。”
五雷轰顶。
陆琛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就感受到曾经纠缠过自己的小兵重新找上门来,是拆鸦。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长驱直入,根本不给自己一点活路,如果上一次自己只是经历了一点皮毛,那么这一次就是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