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思无所念,无所爱无所恨。无情无欲,无烟无火。
可是奇怪,见了那个人之后,那颗空寥禅定的心突然就满了。
……满得再也装不下其他什么东西,什么人了。
有思,有念,有烟火,有情欲。
有时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会在梦里见到这个人,枕在他的胳膊上,睁着那双带着水光的桃花眼看他,沙着嗓子在他耳边轻唤:“蔺晨”。
然后一直在黑暗之中引路的那个人会回过身来……然后变成了这个叫做萧景琰的人的样子。
蔺晨曾经觉得闷症最好,他曾经觉得黑暗于他已是习惯,可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是如此痛恨黑暗。他突然很想看看,就这一刻也好,看看
那个人站在杏花林底下,被春风吹拂鬓发的样子。
蔺晨突然疑心起他那个一直空着的美人榜榜首的位置来。
……那仿佛是他特意为谁而留。
人没有了回忆,却不是没有了心,没有了魂魄。他想。
只要这颗心还是一样,是不是就会埋下同样的相思子,开出同样的痴嗔花,结出同样的顽念果?
只要这个魂魄还是一样,那么无论时间是倒流回最初,还是狂奔向尽头,在漫长的岁月河流之中,是不是只要有一瞬,能再次见到同样的人,就还是
会再次爱上那个人?
正出神,突然那个人碰了碰他的头发,把蔺晨吓了一跳。
“做什么?”他问。
——你的头发上沾了杏花瓣。
那人写道,突然顿了一顿。
——看错了,是白头发。
蔺晨摇头:“岁月催人,老了老了。”
那人就写:
——不老。
蔺晨笑了:“胡说。”
于是那人又写:
——老了好。
“为什么?”
那个人摊平他的手,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人生若只如初见,只恐白首盼不到。
白首?蔺晨在心里长叹一声。
若是他时他日,他们两个以他种形式相见,或是另一个轮回,他是另一番模样,也许可以有所不同。可是此时此日,这个轮回,这样的他,又有什么
资格执子之手,允子白首,与子偕老,予子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