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他思索着这两件事情的时候,一道熟悉又温和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殿下,如果你打算思考问题,那还不如去书房里待着,外面容易着凉。”初春时节,天气仍不是很暖和,焦适之在旁边站了大半天,太子都是一动不动,特别容易受寒。
朱厚照伸了个懒腰,懒散地说道:“这不是打算出来晒晒太阳吗?”
焦适之抬眸看了眼乌云当空的天色,低头默默看着太子,朱厚照挑眉坏笑了两声,忽而说道:“趁着你离开之前,陪我去趟文华殿。”他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准备拉着焦适之去找个人。
一刻钟后,刘滔战战兢兢地单独面对太子殿下,看着太子锐利的眼神,难得有点心虚。皇上现在还在文华殿,太子竟是直接就过来了。
“刘滔,我父皇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在父皇身边这么久,有没有发现异常?”朱厚照懒得废话,抓到人就直接发问,吓得刘滔还以为太子发现了什么。
不过在听到太子的话语后,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拱着手恭敬地说,“殿下,皇上这段时间是因为西北边不太稳定,所以一直在跟几位大人们商讨,身体疲累过度,的确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前两日已经召太医过来,并无大碍。”
听着刘滔的话,朱厚照狐疑地说道:“真的只是这样?”
刘滔淡定自若,“是,殿下。”
“行了,回去吧。”太子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把人给赶走了。焦适之在后面守着,听完了一整场的对话,“殿下在怀疑,刘滔没有说真话?”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漆黑眼眸中含着狠戾,“全是废话,狗屁不通。”太子到底是皇宫教养出来的,如今这般说话,也是心里着实有气。
刘滔在宫中或许不是最有权势的内侍,却一定是弘治帝最亲近的内侍。即便是最受皇上信重的司礼监,都不可能如刘滔这么接近弘治帝。这宫中可从来没有谁敢真的对太子说假话,如果刘滔说的是谎言那么只有可能是弘治帝要求的。
哼,忙着西北的事情当初就连攻打哈密之时,父皇都从未有过如今的举动!
然朱厚照即便再如何聪慧,此时还不能完全想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刚才刘滔的话语他记在心上,转身便去太医院了。
一路上朱厚照都没怎么说话,焦适之在身后看着一直不发一言的太子,眉头微蹙,手边不自觉地握着佩剑。旁观者清,太子或许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焦适之心里却骤然的想起了一种可能。
一种让人浑身发寒,毛骨悚然的可能。
如果皇上的身体出现问题了呢?一种几乎连太医院都无法救治的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何弘治帝如此着急,如此反常的希望太子随同上朝历练。也只有这样,弘治帝才骤然会有这种争分夺秒之感!
小半个时辰后,太子黑着脸色从太医院出来。
朱厚照并没有在太医院得到满意的答案,那几个太医絮絮叨叨,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照本宣科的话,听得太子的耳朵都快要生茧子。他扫了一眼屋内几位瘦弱的太医,烦躁地啧了一声,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地,再逼问几句就昏倒了一个,就这样的身体还当什么治病救人的太医!
朱厚照没有感觉,实际上是他浑身的极低气压,方才压得几位太医哆哆嗦嗦。
站立在中央,孤身而立的太子眉宇间满是桀骜之色,面上冰冷的模样压得几个太医面色难看。或许是他从未有过如此心焦的时候,方才第一次露出如此压迫的气势。
就在太医院内气氛即将升腾到极致时,一双温热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轻柔地说了一声,“殿下。”
无功而返,太子的神色愈发的沉寂难看。
焦适之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入了东宫还是一言不发。以太子现在的举动,怕是也联想到了同样的可能。刘滔的隐瞒,反倒让他顺藤摸瓜地找出了不寻常的地方。
可是这样的猜测太过可怕了,可怕到令人寒心,难以置信。
弘治帝在晚上得知了太子来找刘滔的消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色倦怠,“刘滔,这件事情务必守住,不要走漏风声。”
刘滔看着弘治帝这几天仿佛老了几岁的模样,轻声劝道:“皇上,您别这样。娘娘和太子迟早都会知道的,您就算瞒着,到头来还是一样呀。”
“哈哈,刘滔啊刘滔,你这小子偶尔还是憋不住话呀。”弘治帝反倒是笑了起来,指着刘滔说话,“平日里要你说话,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现在倒是反过来了,说着也没完。”
“皇上”
“好啦,朕心里自有主意,你就别废话了。”弘治帝挥了挥手,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可是皇上,太子,太子殿下他或许已经知道了。”刘滔委身一拜,跪倒在地,再无他言。
弘治帝一怔,视线刘滔他身上渐渐转移到桌案上跳动的烛光,盯久了,人也走神了。
他自己的儿子,他哪会不知道呢?
如果不是心有怀疑,又为何敢直接找上刘滔对峙,丝毫不惧身后的弘治帝知道?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想借此质问弘治帝。
以太子的心性,这并非不可能。
宫内的烛光越来越暗淡,然而屋内两人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想这个事情,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就仿佛被冰雪冻住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罢了,弘治帝终究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