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墨顿了一会:“好。”
顾舟澈有点雀跃,拉着付墨起身:“走,一起挑。”
付墨被他半拖着拽到电脑前,站在椅子后面看他打开淘宝。顾舟澈边搜索边碎碎念,窗帘换不换呀,浴室的防滑垫也买一个吧,咱俩都换杯子吧,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对方刚起床睡得还有点蓬松的脑袋晃来晃去,忽然抬起头来,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后脑勺贴在他肚子上:“黑色还是白色?你选一个好不好?”
付墨看着他走神了几秒,把目光投向屏幕,打开的页面是一只很小的家用加湿器。滨北地方干燥,春秋换季时格外明显,顾舟澈刚来读书的时候常常干燥得嘴唇起皮。他想了想:“白色吧,看着干净。”
“那就买白色。”顾舟澈添加进购物车,又开始选别的,每一样都询问付墨的意见,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挑了半个多小时,顾舟澈忽然说:“付墨,你起床吃药了吗?”
“吃了。”付墨说。
“我下周要回学校,”他装作不经意道,“下周我们去看医生吧。”
话说出去,轻飘飘地就消失在空气里,快得让人怀疑出口了一句幻觉。顾舟澈脸上没反应,握着鼠标的关节发白,他紧张得不敢呼吸,却见付墨神色如常,随意点点头:“好。”
顾舟澈愣了一下,他还紧绷着,无法确定付墨是真的轻易接受了,还是会错了意,慢慢又说:“到时候我们拿着你从前吃的药一起去……让医生帮忙看一下,哪些适合你,哪些暂时先不要吃,或者开新的药,可以吗?”
付墨目光平静,低头看着他:“都听你的。”
顾舟澈怔怔地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松开鼠标,转过身,仰头面对着他:“……真的?”
“真的。”付墨说。
他的表情很认真,全无欺骗与敷衍。这让顾舟澈忽然产生错觉,好像不管多么荒谬的请求,只要他开口,付墨都不会拒绝。他看着付墨发了很久的呆,心里准备好的话忽然都好像没什么意义。一股热潮顺着胸膛往上涌,行至一半被强行压住,好半晌,顾舟澈只郑重地说:“有我在。”
这一定会是新的开始,他想。换掉旧的物品,丢掉旧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新的,都会变得更好。
临近六月,假其实并不好请。顾舟澈跟付墨说请假一周,其实他只请了两天假,其余几天要么逃课,要么拜托同学帮忙点名。他这一段时间混乱又辛苦,学业的积压、期末的到来以及精神上的压力让他十分吃力,这是休息也弥补不回来的疲劳。这些压力在跟付墨约好一起去看医生之后稍微减轻了一些,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乐观,毕竟最难的事情已经开始有了解决的余地,其他的多努力一下,都不再会是问题。
周日下午,顾舟澈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背包。周一上午考试,下午要补课,周二还有两个作业要交,他嘱咐付墨按时吃药,好好吃饭,等他回来,付墨一一答应。要出门了,他忽然有点舍不得,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舟舟。”付墨却说话了,他看着他,“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了。”顾舟澈老实地回答:“你也是啊,我周三就回来。”
他跟付墨挥手,付墨也跟他挥手,看着他下楼了。
正是黄昏,初夏的傍晚总是春秋不分。他们楼下有一棵桃树,没有经过嫁接,顾舟澈下楼的时候,一位爸爸正把儿子举过头顶去摘那涩又小的果实。小朋友用力揪住一个下来,哗啦啦带下来一些叶子,落在他的肩上、头上。中年人抱歉道:“不好意思。”
“没事。”顾舟澈笑笑。
走出小区不远就是公交车站。这个时间等车的人很多,来了一班,只上去了几个人,剩下的人依旧排长队。顾舟澈一边排队一边掏出那天李幸塞给他的名片,上网搜索了诊所的名字,又把电话号码存进手机里。他看看时间,觉得现在打电话有点晚了,决定明天中午饭后打个电话试试,看能不能约个最近的时间。
后面的人有点挤,一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名片掉到了地上。顾舟澈弯腰去捡,抬头看到垃圾车经过他们,朝小区里面开去了。让忽然想起那天付墨收出来的那一箱东西,昨天看好像还没丢,不知道他拿下来没有?
他自己没发觉,看着小区的方向走神了好半天。又一辆公交车来了,后面的人都绕过他上车了,有个大爷提醒他:“小伙子,车来了。”
顾舟澈回过神,说:“谢谢爷爷,我先不上了。”
公交车开走了,顾舟澈在原地踌躇了几秒,又朝回走去。
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好像忽然觉得忘记了什么一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分不清是忘记要交代付墨什么事情,还是忘记了拿什么东西,或许都不是,他只是想半推半就地给自己一个理由再看看他。顾舟澈拐过弯,走到快到他们那栋楼的地方,他停住了。
付墨站在楼下。
他就站在那棵桃树下,天色暗了一点下去,有了一点风,吹得沉甸甸的树冠沙沙作响。付墨仰头在往上看,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肩上挂着一只背包,是他带来滨北的那只,跟他当时来的时候几乎一样,瘪瘪的,没装多少东西。
顾舟澈愣愣地看着他,叫:“付墨。”
付墨转头,看到了他,表情依然很平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