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桑现在还记得当时他的声音,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比复读机里电台主持人的,更好听。
他洗澡过后才下来。穿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间。适才向上翻的头发,妥帖地盖下来,半遮着浓黑的剑眉,鼻子挺俏。
和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压住了勃发的荷尔蒙,多了沉稳。但是,都好看。
他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14岁,他20岁。豆蔻之年遇上弱冠之年,怪他过分惊艳,又或许是她不曾见过世面,总之,她情窦初开,就开到荼靡。
夜风有点凉了,一支烟燃尽,她也只是抽了一口。人生奇妙,这么一根烟,就是她那时候,半年的生活费。
尹桑忽然笑了一声,进屋把烟掐灭,凉水就睡眠片,药片下肚,关机睡觉。
第二天,沈峯好整以暇地坐在大堂沙发上,目光深如井。
尹桑和项目组的人一起,从电梯出来,到前台办退房手续。就在前一刻,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团队票,退不了。”
这么几个人,团队票?
昨晚从她房间里出来的男人,此时拉着她的行李箱,侧身低头同她说着什么,她时不时点头。
她今天化了妆,远远都能瞧见她的红唇。一段空中旅程罢了,画这么精致的妆容,给谁看?
尹桑感觉有人在看她,偏过头,对上沈峯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扯了笑脸送给他。
盛岳在柜台办完手续,“办好了,走吧,”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遇到朋友了?”
她“嗯”一声,拉过行李箱走在前头。盛岳回头去看,撞上一双锐利的眸子,气势很足,似有穿透力。
是一个风度潇洒的男人,还有点眼熟。
这个小城飞北京的航班不多,在机场再碰到沈峯,尹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正是因此,没有退票的必要,同一航班,只不过舱位不同,他优先安检、优先登机,之后再没碰到过。
一落地,寒意袭来,刚入冬的北京,天光黯淡。眼界里一片霾色,飞机在轨道上行驶,只机翼上亮色标识依稀能辨,灰白机身融进了雾色里,如天外来物。
能见度不过五十米,这是北京。
盛岳见尹桑停下来左右望,问:“找什么呢?”
她嘴边呼出白气,“绿色。”
盛岳安排了车子来接,他喊几米开外接电话的尹桑,“桑桑?”
那头沈峯正在问她的位置,这会儿也听到了,顿了会儿,说:“家里备了饭。”
尹桑走近盛岳说:“我们不顺路,我有人接,”又对电话那头说,“b区电梯口南面儿。”
电话挂断,有人打趣说:“男朋友?”
尹桑摇头:“不是。”
导师从车里探出头:“桑桑有人接,盛子,咱先走吧。”
盛岳手还搭着车门,眼帘一垂一抬间,“等桑桑走咱再走吧,大冷天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等着。”
尹桑:“没事。”
沈家的车子,青一溜的黑色,不好认,车牌却好认,白底黑字,数字好记。车子在拐弯处打了个双闪,没一会儿就到了尹桑跟前。
小林下来给她拿行李,开了车门,尹桑回头挥了挥手,钻进车里。
车尾灯在前头拐弯处闪了一下,有人说:“这牌照,牛气了,高老座下,净是厉害苗子。”
盛岳眉头蹙起,莫名就想起退房时前台的提醒:8109有消费,请签字。
是尹桑消费了一包安全套。
还有那个,在酒店大堂看到的男人——
四九城里近日炙手可热的人,刚归国的沈家公子,沈峯。
尹桑上车,带了一身的寒风。小林打了个寒噤,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