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人亦非鬼。”袭罗站定了道,“我是人蛊。”
沈清秋看了看身后漆黑的洞窟,心下犹豫,又听袭罗说:“你快过来,万蛇窟下凶险无比,无人可以或者出来。”说着袭罗伸出了他完好的右手。那手和他半张森然的脸不同,完好无缺像是玉雕的一样。可配上那半张脸就更加恐怖。
袭罗见对方不愿,便迈了步子上前要将沈清秋拽回来。可不料沈清秋见他过来慌忙躲开,抬起手便要挡他。
沈清秋这一闪一挡,生生把站在洞窟边缘的袭罗给打了下去。袭罗脚下不稳仰面往后栽,一只手本想抓住沈清秋的,却又怕连他也跟着自己掉下去急忙放了。
沈清秋只觉得袖子一紧,接着就没了力道,眼前就是袭罗掉下悬崖时盯着他的表情。袭罗落下去很久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洞穴里才飞出一群蝙蝠。他跪在洞窟前,下面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沈清秋浑身发冷,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袭罗被他自己推下洞窟的事实。
“袭罗……袭罗、袭罗——!!”他发疯似地朝下面吼,却只能听到自己叫声的回响,在夜色中更加可怖。
那石窟深不见底,沈清秋试着朝里面扔石头,可那石头掉进黑暗中像被吞噬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沈清秋在石窟前坐到天色微亮,晚间的风吹得他浑身冰冷,嘴唇冻得发青,直到日出的阳光照到他身上,他才像回了魂一样站起来往豁口的地方去了。
沈成乐来到那豁口时沈清秋已在那儿站了许久。
成乐见他孤身一人,眼神寂寥,便问:“那袭罗哪儿去了?”
沈清秋不答,成乐又问:“小叔,你怎么了?”
沈清秋张了张口,最后说了两个字:“死了。”
沈成乐把沈清秋带去了乌灵玖的竹屋。
“他怎么变成这样?”沈成乐问。
乌灵玖看了沈清秋的眼,道:“受了惊吓,又着了风寒。”
成乐还想再问,却听沈清秋道:“乌先生,袭罗说……他是人蛊。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它说与你听了?”乌灵玖面露惊讶之色,“这……关于人蛊袭罗之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你那日去熟苗寻我那叔父不成却遇上了它,而后又跟着他来我这儿,我那时是万分吃惊的,还以为……”乌灵玖说到一半便停了,后又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自幼就被赶出蛊苗与它不过一面之缘,它却常来生苗看我,甚至教我蛊术。四十多年来它容颜不改,性子却变了几番,时而暴躁时而温和……”
“我知晓它的故事也是亲母告知,后来又听到些不着边际的谣言,加上它偶有透露,也能编成故事来听。你就权当坊间传闻听过便是了罢,回去之后也不可多言。”
“这事需从袭罗的父辈戮欺大神说起……”
戮欺被熟苗地苗民奉为蛊王,当成神一般崇拜。
而数百年前,戮欺不过是个蛊师。
他天生聪颖,对御蛊之术极为着迷。又见苗地之人为周围毒虫所困扰,更加埋身于蛊术之中。一开始,戮欺的蛊为苗人驱散了周围的毒物,也算福祉。可时间一长,他脾性便开始怪异起来,就连结发妻子也不能忍受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是当时她已怀了孩子,戮欺当时在寨中的地位已十分超然,她受了委屈也只好忍着。
后来孩子出世,戮欺之妻难产而死,当日戮欺大哭了一场,带着孩子离开了蛊苗,自此消失。
戮欺隐居于蛊苗寨附近的万蛇窟。制蛊所用的容器称为蛊鼎,不同的蛊鼎制出的蛊能力大小也不同,其中力量最强也最为不仁的便是以人为鼎。而想出这种法子的第一人便是戮欺。
戮欺潜心钻研人鼎之术,对孩子却疏于照料,那孩子不足月便夭折了。后来戮欺人鼎之术有成,便在自己体内养蛊,此后数月发觉其中不成熟的地方加以改良,那夭折的孩子也被作为人鼎的材料。
十几年之后,戮欺孤
独一人无以为伴,人鼎之术已十分炉火纯青,戮欺以他亲生儿子的身体做蛊鼎,历经三年养成人蛊,取名为袭罗。
袭罗继承戮欺和他母亲的外貌,阴柔中又不失男子的凛然,只可惜他外表似人却非人。
戮欺带着这件他最满意的作品返回蛊苗,那时蛊苗为周围毒瘴所困扰,戮欺除毒瘴,辟新土,又教当地苗民蛊术,而后又做了几件大事,苗人便在蚩尤神殿的偏殿为戮欺修了像,奉他为神。
最后,戮欺因人鼎之术弄垮了自己的身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知晓自己身体丑陋不堪便再次离开了蛊苗,留下袭罗接替他的位置。
戮欺离开苗疆去到中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自己像袭罗那般活了百年,他在中原一带辗转,似是在策划着什么,直到前些时日才传出了戮欺死在中原的消息。这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沈成乐听罢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是见过袭罗的,全然不能把他漂亮的外表和内里联系在一起。
“没想到世间竟有这等奇事……”成乐此番感叹,沈清秋却道:
“敢问先生,那日雨中来此拜访的可是袭罗……我见他身形瘦弱颀长又是盛装打扮,还以为那是女子。”
沈清秋见乌灵玖点头,觉得心口似被什么东西洞穿,竟流下泪来,他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