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山一直在后面看着他裹着厚重羽绒服的背影。

一如既往的单薄。

“一个人出来偷闲？”

池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一转头就看到萧知山那张意味深长的脸。

“萧导……”

萧知山笑了笑, 站到他身边。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能喝酒。还以为在圈子里这么多年，好歹会学会应酬。”

池舟也转过身去看月亮，“您还记得呢。”

萧知山没有看他, 但语气很坚定，“我没有一刻忘记过。”

池舟一时语塞, 不知道说什么。好像除了对不起, 他什么都不能说。

萧知山也不在意, 自说自的, 看着月亮的眼神很是淡然。

“我知道你想说对不起。但其实你什么都没做错。”

“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也会像你一样，在那样的时候离自己远远的。”

“这个世界啊, 总是可笑。同性恋怎么了，我什么都没错。”

池舟站在他旁边没有说话。

他一直不能面对这件事。不只是因为年少时没办法站出来挺他，更多的是羞愧。

萧知山继续说着，毫不在意一样。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会曝出我是同性恋么。”

池舟摇头。

“因为我有保送名额。有人眼红, 就这样说我了。”

池舟一惊，“您……不是？！”

萧知山笑出了声，“那时候我以为我不是，并且一直在告诉自己我不是。”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就是一个同性恋。”

池舟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知道萧知山高三临考时被曝出是同性恋，由此在学校里闹得不可开交。整个学校的人都在唾弃他，辱骂他，甚至是他走在路上都被人扔水瓶。

那段日子，萧知山难熬，池舟也不好过。，

他想过要为萧知山辩护，但身边辱骂他的声音太多太多，池舟最终没敢站出来。

他还记得，事情发生之后，萧知山曾经来找自己，但池舟没有出去。也没有再去补习班。

或许真的是年幼无知，害怕流言蜚语和舆论的谴责，池舟没能作为一个朋友站在萧知山身边。

之后得知萧知山放弃保送，放弃高考出了国，池舟总是后悔和愧疚。

作为一个被这个世界划分为“怪物”的人，池舟比谁都清楚在那样无助的时候，有多想被肯定。

哪怕只是一句，没关系，你只是没在意性别。

可惜，自己没能做到。

萧知山把身上的羽绒服裹了裹，“那时候我去找你，你没出来。”

“一开始我很气，可后来想想，那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去找你呢。只能给你带来麻烦罢了。”

“出国之后，我遇到了很多人，也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只是，没人能像你一样，给我那样的感觉了。”

“这些年在国外，跟流浪的狗一样。人啊，还是得回家。”

“美国的月亮，还真没我们中国的圆啊。”

池舟侧头去看萧知山。

他仰头看月亮的样子，就像是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伤心难过。

池舟攥紧了拳，咬咬牙。

“萧导。”

萧知山扭头看他，“嗯？”

“对不起。”

“对不起当时没能支持你。对不起像个傻子一样逃离。”

“这么多年，一直欠您一句对不起。”

萧知山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没人知道，在国外这些年，他常常会梦到这个人。

梦到他在哭，说对不起。

而梦里的自己，却没有一次责备过他。

萧知山曾以为，自己是恨他的。

是他把自己带到这个怪圈里出不去了，可是最后他却明哲保身。

但知道他跟宁则的关系之后，萧知山忽然就放心了。

原来他也是这样的啊。

所以他一刻也不能等，回到了他身边。

萧知山笑了，“没有谁对不起谁。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那件事成就了我。”

“我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

池舟攥着拳头，不知道说什么。

萧知山抽了口气，把羽绒服裹得更紧，“晚上还真冷。进去喝口汤吧。”

说罢，他已经转身往屋里走。

池舟站在他后面，仍旧看不懂这个人。

不过幸好。他们都活得很好。

晚上结束之后回了酒店，池舟没有打给宁则，只给他发了短信说晚安。

虽然很想见他，但池舟还是更愿意他能多休息一会儿。

宁则拍到十一点多才看到短信，想给他回个电话，又怕打扰他，只好作罢。

最近实在是忙，整日里拍到这时候，整个剧组都很累。但没办法，拍到重要的时候了。

本来就是靠着拿奖的片子，不可能随便对待的。

新戏拍了近一周后，池舟几乎已经适应了剧组的生活。

谈墨虽然是个从小被爷爷宠着爱着的，但一遇到演戏，她比谁都认真。池舟以为她会嫌弃这边的生活条件时，她倒过得比谁都好。

谈墨的日常除了拍戏之外，还有观察萧知山。

以她腐眼看人基的敏感度，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萧知山对小池哥哥不怀好意。

谈墨化好了妆，凑到池舟旁边。

池舟见她一脸贼样，有点脊背发凉。

“怎么了？”

谈墨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凑到他耳边，“小池哥哥，你要和萧知山保持距离知道吗！不然我宁哥要生气的！”

池舟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