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漳县东的漳河边,有个张家村,村中有“河伯娶妇”的风俗。所谓的“河伯娶妇”,是为免水患的一种祭祀活动。不过这种活动是用容貌秀丽的处子为祭品,还必须是好人家的姑娘。当地的巫祝挑选好良辰吉日,将用来做祭的姑娘打扮成新嫁娘的样子,投入漳河河底。
这种陋习曾被明令废禁过,可惜屡禁不止。
关于“河伯娶妇”,最出名的人当属战国时的邺城令西门豹,他严惩了一众骗子神婆,方才遏住这股歪风邪气。
不过近些年水患频发,漳河沿岸不少村落又兴起“河伯娶妇”,大多数村落都以面人代替活人为祭。
可是这个张家村,是用的活人。
今年被选中作为祭品的姑娘名为伏桃,刚刚十六岁,并与青梅竹马订了亲。奈何被巫祝选中,大好的亲事只得告吹,生祭了河伯。而伏姑娘死后不久,选中她的那名巫祝便横死漳河,肚子像是被野兽利爪所剖开,五脏六腑都不见了。
事情到此还没有完,自那之后,张家村每日都会有人死于漳河,死状多样,无一不凄惨。张家村不少村民为了保命,纷纷出逃。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不管逃出去多远,他们的尸骨必会出现在漳河。
于是,张家村又被唤为“等死村”,进村就相当于在阎王爷的勾魂谱上登记。
对此,有人猜测说,伏桃生前并非处子,激怒了河伯,才会招来如此祸患。还有人猜测,是那骗子巫祝的缘故,逼着伏桃委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河伯,让她死后化为厉鬼,报复村民。
沈泊如听罢,轻声道:“不是第一种说法,第二种也不对。”他作为神仙,知道漳河中的确有神,但不是河伯,而是神女。
沈泊如与漳河神女同属水神,曾有过几面之缘。人死在水中算是枉死,按常理不能离开水中,也不能踏入轮回。而漳河神女性子温婉,对于那些凡人送给她的“小媳妇”,都尽力安排她们转生。
“河伯”不会报复凡人,伏桃也不会离开水中。
那会是什么东西?
沈泊如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一阵烦躁,揉揉眉心,缓声道:“我想去这个张家村看一看。”他声音很轻,若春风化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店小二闻言却吓了一个激灵,虽说近来有不少道门弟子前往张家村,但眼前这几位,怎么看都不是打鬼捉妖的料子。尤其是说话的公子,清隽文弱,看身量估计还不够厉鬼塞牙。
小二不禁劝道:“公子还是不要去那鬼村了,太危险,前一阵去的仙师都没出来。眼下那村子里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沈泊如知小二是好心,向他道了声谢,温声道:“小二哥,张家村大概在什么位置?”
店小二头回见这样上赶着送死的,愣了愣神,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犹豫片刻,心一横,破罐破摔般说道:“临漳县东南方就是!三位客官好生歇息,告辞!”
待小二走后,沈泊如才问道:“三宝,你在邺城当监察小仙时,可有探听到临漳县张家村的消息?”
对于“三宝”这个名字,报春燕一开始是抗拒的,不过被唤了两天,勉强接受。好歹是个名字,比“哎那个谁”强了许多。
三宝面露愧色:“没有。”
江移舟双眼微微眯起,笑起来也多了几分邪气:“看样子,张家村的事情是被故意瞒下来了,胆子倒不小。”
沈泊如细细思索片刻:“先回屋,我需要一面镜子,看能不能找到漳河神女。”
几人回到客房,江移舟掩好门,找来一面梳妆用的小铜镜,递给沈泊如。沈泊如接过铜镜,把它放在了装满清水的脸盆子里。
他咬破中指,往水中央滴入几滴鲜血。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层层涟漪,原本沉入盆地的小铜镜被几道细小水流托出水面,光鉴平滑的一面正对着沈泊如的脸。
沈泊如注视它,神情严肃:“漳河。”
镜中景象骤变,瞬间将人的视线拉到漳河之中。透过镜中的画面,能够清晰看到河中境况,水藻游鱼无一不显。
可就在这时候,画面忽而黯淡,像是被什么人故意遮挡上了。悬在半空的铜镜剧烈震颤,“哐当”一声掉入水中,镜面彻底碎裂,再也没有办法使用了。
三宝还没反应过来,讶然道:“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沈泊如轻轻叹口气,他捡起水中铜镜:“我不知道拦下我的是不是漳河神女,如果不是她,那就糟糕了。”
三宝愕然:“难道还有人敢跟神仙动手?”
沈泊如笑道:“敢跟神仙动手的人多了,历史上出过多少打砸神庙的事情?尤其是漳河这一类的神。”他顿了顿,平静道:“漳河与我不一样,她这样的水神,是依托信仰存在的,与其说人们信仰她,倒不如说人们喜欢和她交易。
“人们给漳河神女贡品,神女就要实现他们的愿望。如果他们的愿望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打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信仰消失。失去凡人信仰的漳河就会死去,然后换其他仙人来继承神位。”
三宝道:“那么,有人信仰神君吗?”
若让人们信仰一位神灵,首先这位神灵必须会保佑点什么。沈泊如是归墟的神,要说保佑,只能保佑人不掉进水坑。这一属性太过鸡肋,就算开山立庙也不会有人参拜的。
沈泊如才要回答,他身边的江移舟拍拍自己,轻笑一声:“有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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