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难道不知,京城七少是什么背景,他们的命,又岂是草民能比。当然是,缉拿杜秋娘比抓捕鬼王要重要得多。”
府衙大堂外的角落里,原本有事想找袁廷玉的男人,沉默地听完了这上下级两人的对话,面色越来越凝重。他静静地伫立了半晌,终于没有进去,默然地转身走开了。
握着手中的钢刀,面沉如水的男人一路向府衙外走去,正与对面匆匆而来的柳云飞撞个正着。
“葛青,你上哪去!”
抬头看了柳云飞一眼,葛青沉声道:“闷得慌,出去走走。”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柳云飞不知怎的,只觉得好友的背影都透出一种郁郁不平的感觉,先是有些迷惑,随后突然回过神来,急忙追了出去。
“葛青,等等!外面在下雨!”
他们这次随同三王爷一道下青州,并非只是为了陪王伴驾,真实的目的,是了结京城七少命案。此案牵扯甚广,迟迟未能缉拿凶手归案,刑部难辞其咎。这起案件看来简单,不过是碧落一案的后续,以血还血,报仇雪恨而已,但是碧落的身世一旦浮出水面,却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年轻而才华横溢的户部侍郎叶少卿,因贪墨巨案而死于狱中,其妻自尽殉夫,其子官卖为奴,其女更被卖入教坊司充作官妓,数年之后遭遇京城七少凌虐残杀而亡,惨绝人寰。叶家家破人亡,可是当年的贪墨案,真相究竟为何?这是多年以来,始终悬在有心人心中未解的一个谜题,但是所有的真相,都随着叶少卿夫妇的死亡而沉眠于地下,仿佛永远也没有再见天日的那一天。
“杜秋娘”是个钓饵,甜美而剧毒的钓饵,绝世的美丽姿容引诱得当年碧落一案的凶手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是,和碧落的沉冤海底完全不同,这七个凶手罪有应得的死亡,却引得京师震动,甚至惊动圣听,务要缉拿真凶,严惩不贷。
柳云飞知道,随着案件真相的层层揭开,葛青已经从最开始的一心破案,到了最后的能混一天算一天。他不再想破案,更不想抓住凶手,为了应付差事,他们甚至还动过李代桃僵之念,可是,这却由不得他们。
碧落即是叶少卿之女叶月蕙,而多年前被官卖为奴,据称比叶月蕙死得还要早的叶少卿之子,却原来还活着。他不但活着,还练就了一身惊人的武功,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灵剑阁花叶双侠中的一“叶”。
从叶随风到龙七叶,再从龙七叶到叶明昭,这位叶家公子的人生轨迹只能用跌宕起伏,命途多舛来形容。柳云飞难以想象,在得知叶月蕙,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的遭遇后,他能够无动于衷,不去报仇,尤其是他还拥有了报仇的力量。
可是,他有了报仇的力量,却没有了报仇的心,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疯了。他不知道叶月蕙是谁,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又谈何报仇。他不是杀死京城七少的凶手,尽管这世上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就是他,可他,真的不是。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昆仑。
不是叶,而是花。
京城七少案,案情的脉络已经非常清晰。叶月蕙之死,叶随风之疯癫,这一切的一切,都从当年那场最初的悲剧开始。江湖侠客侠骨义胆,冲冠一怒,只为知己犯天条。于是当年碧落身边的小鬟鱼儿在多年之后,改头换面,以艳帜高悬的姿态重返风尘,回到京城,与那个一心只为知己的侠骨少年一起,做下了这桩惊天大案。
“杜秋娘”,不过是一个代号。
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一名美艳绝伦的少女,一位稀世俊美的少年,天人般美丽的面貌下隐藏着修罗之心,逆乱众生,鬼哭神号。
缉捕沉鱼,不仅仅是为了坐实真正杀人者的罪名,花连华若陷进去,甚至要株连整个灵剑阁,但沉鱼却逃了,几十个官差去追捕她,却不敌一人之力,被半途杀出的蒙面高手悉数打伤,扬长而去。葛柳二人在六扇门中都是顶尖的名捕,入六扇门以来破过多起大案,拿下过众多悍匪,却在杜秋娘之案上栽了跟头,这办事不力的罪名是跑不了的。但柳云飞情知,葛青的郁闷并非为此。
黑白颠倒,为虎作伥,使他痛苦。正义和良知不曾泯灭,却不得不屈从于官场的黑暗。公理和权力,人性和私欲的争斗,令这位六扇门的名捕感到了深切的痛苦。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柳云飞急忙跑回去拿伞,等他拿着伞追出门外时,连绵的雨幕之中,已经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葛青!葛青!”
“你们看见葛捕头去哪儿了?”
柳云飞追问府衙门口守门的衙役,衙役茫然摇头。他只看见葛青本来想出门,但因为下雨而站在大门口发了阵呆,突然好像看见了什么,于是连外面下着大雨也不顾,就猛冲了出去,转眼就没了影子。
“他去了哪个方向?”柳云飞急问。
衙役向南一指,柳云飞急忙追了出去。
葛青在雨中狂奔,他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与其说是熟悉,不如说是难忘。他是捕头,对值得注意的人与物,都格外放在心上,尽管那个人他并不熟悉,但只是当初惊鸿一瞥,留给他的印象已极为深刻,以致于时隔半年,猛一映入眼帘,便立刻扣动了心底的记忆之弦。
撑着雨伞的人走进了狭窄无人的小巷,尽管身后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步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