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药分三次叫庆儿服下,他便可退烧,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再还。
苍牧皱了皱眉,指腹反复擦了三遍“庆儿”,终究将纸条毁去,急匆匆地为小孩煮药。
小孩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能抓着苍牧撒娇,叫他背着自己转圈圈。苍牧什么都依他,他一直在想如何应对小孩关于药从何处来的疑问,但小孩偏偏一直都没有问,只装作不知道。
待小孩大好了,苍牧又提了一次带小孩走的提议,小孩这次不知为何,却不再犹豫不决了,只低声回答:“我不会离开这里,如果你要走,你自己走便是。”
这答案并不出人意料,甚至是早有预感,但从小孩口中说出时,苍牧心中依旧钝痛。
他从很早之前,便知晓一切皆有定数,所有的事情都已注定,便不去争不去抢,连情绪亦吝啬投入。所以父母不慈,他不恨不疑惑,所以幼弟会继承家业,他不争不抢,所以师门缘浅,他不叹不怨。他身负正义,却也知晓变通,他看得通透,便会独善其身。
唯独这个孩子,他放在心窝里,想宠着。同宠爱幼弟不同,与血缘无关,或许只能道一句“缘分”。
他希望能带走这个孩子,带他走一条同两人本该走的路都不同的路,而当这个孩子拒绝的时候,他不知晓自己心痛的是自己的设想破灭,还是将要同这个孩子分离。
他擦亮了自己的剑,期冀着这个孩子能够变更主意,同他一起走。那孩子却极为固执,只蜷着双腿,坐在门槛,不发一言。
他想走过去,抱起他,但他知晓,他不能。他怕他抱了抱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若要哭,他便无从走。
他背对着那个孩子,走了一步又一步,身后未传来一声声响,后背却如锋芒刺入。
他知晓他看着他,亦知晓不能停,便越走越急,越走越慌,离开了那魔教。
苍牧前行了一日一夜,一日醒来,却发觉桌上压着一封信,信上犹带了几片海棠花瓣。
苍牧拆开了信,只见信上写道:
“庆儿私放你离开,此刻有难,若想救他,速回魔教。”
苍牧的手微微颤抖,他想不信这封信,偏偏做不到,便放下信,提剑策马扬鞭,一日夜的路硬生生压成了一天,深夜赶到了魔教,便见漫天火光,众教众静默,一人一身白衣,手中执剑,剑尖对准了小孩。
一时之间,头脑晕眩,天昏地暗,怒而吼道:“剑下留人,若要命,苍牧之命自可拿去!”
7.
那白衣人转过身来,正是魔教教主皇甫玄,那人嘴角含笑,如鬼魅一般,铺天盖地的杀意迎面而来,苍牧握紧手中剑,却心知无法将庆儿从那人的剑下救出。
他降落在地,抵着杀气,一步步向前走,却毫不犹豫、毫不胆怯。
庆儿哭着叫他走,他只笑一笑,却不听他的话语。他将手中剑插回了剑鞘,引颈受戮般重复道:“苍牧之命自可拿去。”
“你愿意为这个孩子,放弃自己的性命?”皇甫玄挑起了眉梢,眼中满是兴味,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暗示,叫人心生惶恐。
苍牧却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杀了我,放过那个孩子。”
小孩哭得声嘶力竭,皇甫玄像是生厌了,便拿了柔软的棉布塞进了小孩的嘴里,一时之间,安静得让人心慌。
皇甫玄抬高了手,拍了三下,自有人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中正是一个黑色的药丸。
“此乃毒药,入口封喉,你服下这毒药,我便放过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