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略福身施了一礼,轻坐于铺上。
男子放肆看着美人道:“你看起来没睡醒的样子,若不是昨晚熬了夜,便是生来美目。”
“不过一双桃花眼。”
“诶,我是个编辑,里最喜欢你这种眼型,似醉非醉,楚楚可怜,垂泪时当称‘梨花一枝春带雨’,妩媚时浮光流动万般情。”
白蓉亦常听得他人称赞她眉眼,别人听来定是欢喜的,只是她听惯了风月场里不可当真的花言巧语,平日里尽把献媚讨好之言当作耳边风,各色人物的嘴脸皆有见识,心中早已过尽千帆,沉舟无数,故而对男子的言语不应答,面作羞意。
男子登时心旌摇曳,主动靠得近些。
“敢问姑娘芳名?”
“芙蓉蕊。”
“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拚作西风客。好名字!很像你。”
白蓉反复揉搓袖口芙蓉,面色顿时冷清。
“昨夜憔悴损,今朝梳洗晚,日高渐慵困,君乃惜花人?”
男子心知芙蓉蕊拒意,点头示意,无奈作罢。
白蓉当即脱鞋上铺,侧卧面墙,一动不动,其实心内又气又恨,滋味难耐。
芙蓉蕊,芙蓉蕊,人家问你姓名,你怎得张口芙蓉蕊?果如廖生所言,你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风花雪月迷人眼,断壁颓垣化云烟,扮得出水芙蓉清高样,谁知你爱恨情愁里悲惨过往?你不记,他们更不记,世间若无你,不过少了一点肮脏,归还人间一块洁白妙玉,谁又知你豆蔻幽梦中洁净天地?
二.
昨夜白蓉只接了两个人:一个是近年常客任帖焘,一个是春秋鼎盛的寿星,亦是引自己下海的,名唤作廖生。昨日是廖生三十七生辰,兼之新楼开张,行内各家皆有红牌出席,歌舞戏乐,百花竟开,好不热闹。廖生新得两个烟雨姑娘,左右怀抱,饮酒欢乐,楼内事务概不过问,夜半方休。芙蓉蕊名声在外,桌桌笑陪,少不得几杯酒下肚,好容易求得姐妹相助,忙将胃中翻江倒海之物吐尽。
不料浊酒壮人胆,任帖焘打入场一双眼便没离过倩女。见芙蓉远去,亦步步紧随,关门拉锁,抱得美人满怀。乘兴深红浅白,俯嗅雪腻酥香,唇舌进退声渐颤,和叶连枝蝶蜂狂。芙蓉蕊失掉大半力气,怒骂几声,娇喘回房,哪管窗外灯红酒绿,只愿长梦一场到明日。
迷糊之间,一极美白面书生乘烟而来,声和语柔,慢抚美人肩。
“芙蓉蕊,这么早就睡了?”
芙蓉蕊蹙眉推拒:“我乏了,改日吧。”
白面书生恍若未闻:“今日我很快活,你我夫妻俩,怎么着也叫你快活快活。”
芙蓉蕊秋波染泪:“乱花尚未密君眼?妾念君恩永相随”
书生当即解罗衣,吮醪玉山梅,闻香逗瓜期,强启朱唇品幽香,揉碎娇花欲放春,相赴巫山翻露蒂,fēng_liú做鬼又何妨?
芙蓉蕊这下失了大半性命,只闻鼻息间微弱颤动,书生早已梦化蝴蝶丛中飞,无人晓得芙蓉垂泪绵绵恨。
“老天啊,我愿除去三千青丝,一生长守青灯古佛,可我乃下九流之末,年虽轻微,罪已深重,千人践踏,风霜摧残。前世作恶,今生受苦,我皆认了。我只求你保佑我孩儿投得富贵人家,一生平安,其母虽贱,可性命无辜。芙蓉蕊再无奢念了。”
三
电话连连,又听得乘务员一言:“...火车晚点五个时辰..”,白蓉怒从中来,横眉厉声。
“你还有话要说?”
任帖焘服小求饶。
“好芙蓉,我昨日昏了头,错把只可远观的你亵玩,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你不是不知道规矩。”
“廖生那里我赔过礼了,一对汝窑美人觚,我可心疼了。”
白蓉怒意渐消:“那你抱着它们逞威风吧。”
“好妹妹,你若吃了我解恨我便立刻赴死。”
“呸!就你那副又臭又肥的皮囊,脏了我的嘴。好了,我暂不与你计较,别来烦我了。”
“诶,诶。”,任帖焘眉开眼笑,食欲大好。
白蓉挂了手机心内暗骂:任帖焘啊,任帖焘,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嘴脸?吃穷一家人,反在外出帮厨的生母面前耍脾气,遇事就怂,只敢青春楼内喘粗气。明明是芥豆之微,偏把自己吃成肥头大耳,若不是廖生看上你手中的古玩,你瞧谁会把你当人看?可怜我深陷大染缸,不然哪里轮得到你枕玉臂!
电话又起,廖生是也。
“醉梦缠绵朝云,贪眠各占床,幸得美人觚,华木落怀否?”
“你既不识,何故次次尝试惹人厌?”
“人生得意须尽欢,有花直需折。”
白蓉娇笑一声:“我竟忘了廖生此人为谁,该罚,该罚。”
廖生回忆初破芙蓉夜,语味浓长。
“当初我引你下情天欲海时你不就明了了吗?烟裙垂腰红蕊缠,好一朵出水芙蓉惹人爱!怎么样,我给你取名‘芙蓉蕊’一径走红了吧?开场足足三百抬,还有谁敢比?”
“多谢你,若非遇到郎君,我怕是至死不过山沟老妪无颜色了。”,白蓉意有讽刺。
“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