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层好奇,这一晚便是更加辗转,直到庵里钟声撞响,旖景依然“神清气爽”。
三日斋戒已过,今日她再不需参加早课,到净房梳洗一番,简简单单地挽了个随云髻,在震雾弥漫中,不觉又行到昨夜那处庵堂,却见门扇紧合,上有一把乌锁。
越发地神秘了。
旖景不由想起那一世,从大姐姐言谈里,听来的关于宛妃。
西梁公主,三皇子之生母,倾国倾城的容貌,虽是外邦女子,自幼也好琴棋书画,才华横溢。
圣上当年还是东宫太子,对侧妃宛氏极尽荣宠。
便是当今皇后,也与宛氏情同姐妹。
当年大姐姐成了三皇子妃后,皇后每每与之提起宛妃,都是叹息不已,称红颜薄命,提点旖辰要牢记宛妃生、死忌日,拜忌慰灵。
结果……
某年宛妃死忌,旖辰当真牢记于心,一番安排,行忌拜之事,却引得三皇子大发雷霆。
旖景尚且记得,那年二娘出阁,旖辰归宁,祖母因见她眼下浮青,心绪不宁,几番询问下,才知是因这事遭到三皇子责备冷落。
大长公主连连叹息,这才提醒旖辰——宛妃当年身子本就不好,又因产子,越发孱弱,三皇子周岁后不久,宛妃便香消玉殒,而太子即当今圣上当年正巧奉了太宗帝的旨意,去福建督促水师筹建,竟连宛妃最后一面都不得见,后来,又因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比如侧妃陈氏,便是眼下的陈贵妃几经挑拨,称三皇子命硬克死宛妃,当时圣上悲痛难捺,于是对三皇子多有疏远。
还多得皇后一番转寰,后来,三皇子渐渐长大,眉目出落得越发与宛妃相似,圣上睹子思母,这才对三皇子消除了芥蒂,疼爱有加。
可又有谣言滋生,称宛妃当年死得蹊跷,是被人害死,矛头隐隐指向皇后,意在挑拨三皇子与皇后之间“母子情份”。
圣上为此大发雷霆,追根究底,将散布谣言的才人赐死。
大长公主以为,宛妃早逝,三皇子对之全无印象,更不论情份,却因宛妃之故,受圣上冷落多年,还险些与皇后生隙,只怕私心里多少对宛妃有些埋怨,皇后一片好意,却没料三皇子尚且介怀,倒累得旖辰因不明就理,触及了三皇子的心结。
当年旖景顺耳一听,也不疑其他。
眼下想来,蹊跷甚多。
要说来,三皇子与她倒也“同病相怜”,母亲都是身子孱弱,也都莫名其妙地背过“克母”的恶名,可设身处地想来,自己何尝为此埋怨过生母?尤其是这一世,旖景对三皇子其人深有了解,更不会以为如他之城府,会因旁人一二挑拨对病逝的生母暗怀芥蒂。
倒是对皇后,压根就没有什么“母子情份”,否则如何解释他楚心积虑,多年隐忍。
想来那一世,三皇子愤怒的不是旖辰拜忌生母的行为,针对的仅是皇后的一番“美意”。
旖辰无辜,被迁怒了。
而三皇子越是这么表现,皇后只以为他抱怨宛妃,便越发放心这个儿子不会怀有二心。
也许三皇子在皇后跟前儿,不仅一次埋怨过生母。
那么,皇后对旖辰的一番提醒,当然就别有用意了。
旖景忍不住扶额——应是皇后既想利用三皇子与国公府联姻,巩固太子势力,又防备着三皇子滋生野心,明知三皇子对宛妃“介怀”,还意会旖辰行拜忌一事,依三皇子“性情”,必然大怒,与旖辰夫妻生隙,而圣上得知之后,只怕也会暗恼三皇子“不孝”。
那三皇子倘若不怒,便是“滋生野心”,皇后更得忌防。
还好还好,多亏这一世让姐姐摆脱了这门复杂姻缘,三皇子与皇后两只千年狐狸斗法,夹在中间一不留神就会成为炮灰。
那么,当年太子遇刺,是否三皇子的诡谋?
旖景首次对三皇子之“私事”产生了好奇——公道来说,皇后待三皇子的确“疼爱有加”,否则当年圣上因宛妃之故,冷落三皇子那些年,皇后稍有疏忽,也许就会造成三皇子“因病夭折”,但皇后非但没有如此,反而从中斡旋,使父子之间芥蒂尽消。
皇后如此“贤良大度”,三皇子这妖孽缘何会对她怀恨?
就算妖孽聪明过人,年幼早慧,察觉皇后对他的“慈母情怀”并不真诚,但他原非皇后亲生,又有西梁王室为靠,皇后对他有所忌防也是人之常情,称不上罪大恶极。
公道来说,妖孽尽管狡诈,薄情狠辣,却也不像是心胸狭隘之人,但他对皇后分明怀有恨意。
难道仅只是因为“权位”,便对皇后怀恨?
旖景直觉其中隐情不会如此简单。
重要的是,这一世诸多世事变迭,虞沨相比前世更受天家信重,难免不会涉及储位之争,不知太子遇刺是否仍会发生,但金相这个祸害一旦根除,秦相与世家之势必然会引天子顾忌,眼下天子已有侧重之心,在彻底实行官制改革之前,会用卫国公府制衡秦相。
便是自家,也许同样会涉及储位争夺。
就算眼下,国公府不已经成了三、四两个皇子势在必得的助力,一句不涉储位争夺,也就是说来轻巧罢了。
太子倘若有个好歹,就眼下情形来看,三皇子颇得圣心,又显才能,出身尊贵,已然是储君大热人选,能与之匹敌者,唯有四皇子,可假若他便是刺杀太子之主谋……旖景惊讶地发现自己私心里,居然看好的是妖孽能克承大统!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