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看起来柔柔和和的结界其实很是凶狠,有人靠近附近的区域,便会被结界表面自动弹出的妖气乱流所伤。那日他们在段鸦院外碰见的那个鸦羽私卫,就是误入了此处,才不明不白地被打成了个筛子。
温子河细心辨认了阵眼所在,将段予铭给他的“钥匙”放了上去。红色珠子刚刚滚入石墩上的洞眼,结界上的红色光晕便猛烈闪烁了两下,向四周扩出一圈光芒,然后迅速熄灭,让人眼前一暗。
温子河就趁这个时机,迅速走了进去。他前脚刚迈入阵中,后脚那上头的一圈光晕就重新亮了起来,红色的妖气继续沿着一圈轮廓蔓延,继续一丝不苟地担当起守卫的任务。
这座临水而建,除去那一圈光晕,从外观看来,跟古代那些帝王所建相差无几,廊檐上翘,棕木白墙,顶多是稍稍小了一些,被周围的奇草秀木环绕,更显得玲珑精致,秀丽典雅。
整座楼阁分为三层,温子河在身后掩上门,先是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四壁空空,不说什么宝贝,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他挥手扫荡出一片妖气,妖气在空中向四周蔓延出去,不一会儿,就像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停滞不前了。
反正闯都闯进来了,温子河也索性粗暴到底,将此处的障目结界破坏了,空中泛出几圈波纹,随后露出了屋内原本的样貌来。
正对着门的墙上镶嵌着两个木质支架,像是挂刀的地方,但是那上面并没有刀。支架下方的一侧,摆着一些文人墨宝,大概是段炎鳞闲来所作,亦或许是段予铭往前游历人间带回来的。
东侧的一整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卷,画的是个衣袂飘飘的女子,单手攀着一枝梅花,朝人微微一笑。这大概便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段炎鳞夫人了。
看来的第一层,似乎藏的并不是书,而是段家的一些私物,温子河还留意到,至光炎的火种并不在此,那么,段鸦院中的至光炎,果真是从这里来的了。
他将这每一个地方都细细搜寻了,没找到和应晦有关的东西,又走上了二楼。
二楼多的是一排排顶着天花板而打造的大书柜,上面码放了妖族各家家谱,还有些考据过的妖族事迹记载。看来是很少有人翻阅,书上面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温子河正要继续往里走,余光瞥到某处在隐隐反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地方放了一排的族谱,周围却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与整面积灰的书柜有些格格不入,方才的光,就是外头的光线投到了光滑的木质书柜上,才反射出来的。
温子河稍稍用了点妖力,便破坏了外头的结界,原先的族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竹简。
那竹简显然是经历了时光洗练,已经脆弱不堪了,稍稍一碰,就能将线碰断,温子河小心翼翼地将它摊开,指尖触及的每一根竹简都很光滑,似乎被人的手反复拿出来研磨过。
那是一份资料,记述了应晦的生平。
竹简上说,应晦这个妖怪,不是爹生娘养的,而是由天地间的一股瘴气化生而来的,怎么个化生法也没说,只说既是由天地所化,那么天地不灭,应晦也不死。
应晦自化生那日起,便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生得俊俏无双,但表面有多光鲜,他内心便有多险恶,时常混入人间,以杀戮为乐。后来聚齐了一干同样不安分的势力,占据了北方月华精气最浓的一座山,便开始谋划着吞噬整个妖族,统领一方了。
后头的这些话从应晦所做过的事情中便可以窥见一二,不算新奇的信息。真正耐人寻味的是这竹简开头那一句话,既是天地所生,那他从哪里来的两个弟弟,难不成只是类似于结拜的叫法?
温子河暂且将竹简放在一边,蹲下/身来,又从书柜底下扒拉出了另一本书。
如果说前头那个竹简,勉强算个生平记录的话,后头这本书,就完全像个茶余饭后翻着看看的话本了。
话本说的是千年之前,清县县令有个儿子,那少爷自小读遍了圣贤书,却没产生做圣贤的想法,反倒对鬼怪神魔这些君子不语的东西感兴趣得很,不光遇人就说些志怪杂谈里的文章,更有甚者,时常半夜三更,披头散发,仰天躺在院中,说要吸收月光中至精至纯的帝流浆,进而成妖,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妖术,长此一生。
家人疑心他是中了什么邪,立刻请来一干和尚道士,围着少爷作法打转,熏香驱邪。折腾了数月,少爷的病情未好,反倒有恶化的趋势,性情暴戾地将来驱邪作法的道士打了一顿。
家人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沉溺于鬼神邪说,等他再长大一些,家人押着他将娶妻生子的任务完成,盼着肩上有了担子,他能收敛一些,走回正道上来。
没想到在那孩子刚刚满月的夜晚,少爷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出门游历,继续追求成妖之法,一去不回。
县令失了这个少爷,自此长病不起,无法为官,本来有些家底的一族,就这么破落下去,销声匿迹了。
又是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也没交代那少爷最后如何了,温子河却看得眉头有些微蹙——这个故事乍一眼看去,只像个旁人杜撰出来的话本,但如果真是如此,段炎鳞是万万不会将它藏在诸多家谱中,还加了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