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俣说话时没有看英亲王方向一眼,语态极为随意,态度却表达的很明确。
一切都听皇上的,只要是皇上下的旨意,就是殊荣,就是大造化,就是顺应天命的,胆敢插手影响的,等着被天意攻击报复吧!他崔俣信命,不敢玩,所以崔盈的事,你田贵妃自己看着办!
他没看看英亲王家方向一眼,田贵妃却看了。
杨昭那二货就算了,英亲王老爷子微微阖着眼,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似和着场外极飘渺极低的琴曲拍子。看似轻松随意,实则蕴着一股蓄势待发,看谁敢惹老子的劲头。
王妩么,笑是在笑,气质温柔也是真温柔,可那眉眼里的英气,笔直的坐姿,似是不管什么都压不下似的,气势比她这个贵妃还要硬!
一个暴脾气谁也搞不了,还能拿鞭子抽皇上的老头;一个胆大无比,经历能写一本传奇的世家女,他们想要的人,太康帝会不给?
若不插手,这崔盈,一定会被太康帝指于杨昭!
就是没把握做好这件事,她才不想动手,要套崔俣,没想到半仙到底是半仙,套不住……田贵妃有点恼。
思维一发散,就又想到太子那头了。
太子帮过英亲王,英亲王家要娶崔盈,崔俣是崔盈的哥哥,所以这太子和崔俣,会不会因此走到一块去?
想了想,她又在心里否定自己,这位崔半仙行事谨慎,莫说越王,就连太康帝示好,他都没有特别表现,怎会跟一个尚无根基的太子走近?那不是聪明人所为。
“皇上旨意,自然是对的……”田贵妃一边垂着眼,顺着话往下说,一边想,要不要试探一下崔俣?
眼角轻移时,她看到英亲王表情放松下来,王妩也用银筷给英亲王夹着东西,知道紧张气氛过了,便不再提崔盈,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虽说姻缘天定,可这世间当娘的,没有不挂心孩子们的,先生既擅命理,可否与本宫说一说,本宫那两位皇子,这次——”
崔俣观她眸色神态,就知她已有猜忌。他却也不怕,心中早有应对之法:“皇子尊贵,非凡女不能配,秀女们出色品性皆是不错,可择。不过……我观贵妃心中似已有结果,从心便是。”
说完,他停顿片刻,似犹豫了下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轻叹一口气,说了:“有些事,最忌左右顾虑横生枝节摇摆不定。”
严肃郑重,语重心长。
也似……有什么隐意。
田贵妃心跳乱了一下。
这位崔先生在示好!
可他提醒的是什么?
可是与太子所谋有关!
太子到底要怎么算计她!对她的儿子做什么!
秀女……难道是秀女中要出事!
再开口问,崔俣却不再说话了。还为了转移注意力,提起另一话题,看着左相夫人梁氏:“在下观这位夫人面相,似与贵妃娘娘有旧?”
这话题转的随意,却在这这关键当口,田贵妃心里几乎立时提起警惕,可是这梁氏与太子谋局有关?
崔盈没在眼前,杨昭这吃货基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眼睛只盯着吃的。这话题一起,他随意一瞄,就注意到了梁氏案前的茶水:“她的茶同咱们的不一样!”
他是悄悄同英亲王说小话的,可他中气足,两军对峙骂战练出的嗓门,压的再‘轻’,也还是很明显,至少前面的人全部听到了!
英亲王也不讲究,当着众人呼了孙子脑袋一巴掌:“别瞎贫,乖乖吃你的东西!”
之后温柔的在桌下拉住王妩的手,十分乖顺:我就乖乖的看戏,什么也不闹。
如此,田贵妃便不好说什么,只当杨昭这话她没听到。
她没表示,下面的人自然也就自己眼瞎耳聋了一瞬。
只有梁氏,很有些不甘心。
早几十年,这姓田的还要跪在她面前,她心情好,才赏杯茶,虽说朝代换了,她田贵妃变的也太多了吧!
以为她看不出她那点小心眼小心思么?
她就是不要让她如愿!
反正这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梁氏端起手边烟青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满脸都是怀念:“到底是几十年老友,想当初,贵妃娘娘就对我如此贴心,随时随地知道我想要什么,想用什么呢。”
田贵妃唇角隐隐一抽,微微一笑,掩住略僵的面色:“夫人到底是左相妻子,皇上都要给几分面子,本宫岂敢怠慢?”
一句话,就把这份待遇扯清,算到左相头上。
时移世易,这姓梁的女人做公主时便蠢,到今日还是这般蠢!
凭她也配!
“呀,既然娘娘这么说,就当我失言了吧。”
田贵妃:“瞧这话说的,有左相疼着你宠着你,便是再失言又如何?你只管大大方方的本着性子来,一些言语罢了,本宫还能替你扛得起,看谁敢三道四!”
瞧这明面上死护,实则处处扎心‘贴心话’的样子,崔俣有点佩服女人,若不是他事先从祖母那里听到了一些事,知道这两位有旧,有仇,没准还看不透这里里面的关系。
曾经,田贵妃没什么出身,梁氏却贵为公主。田贵妃有心机,运气也不错,救过两个身份地位非常不一般的人,借这二人之力,混入了上层交际圈。
田贵妃这样空有脸和心机的姑娘,在贵女圈里日子肯定不好过,须得用尽所有努力,左右逢源……她曾非常巴结讨好梁氏,穷尽心思,就为梁氏轻轻点个头,随便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