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意思,便是兰相心里想得那个意思……”
阿欢跟在夙丹宸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把匕首原是兰相所赠,日前殿下虽与兰相闹了些矛盾,不肯见他,可对于兰相赠的这把匕首仍旧是心爱不已,从不离身,喝醉了酒后便拿出这把匕首,对着它发呆。
阿欢看在眼里,只道他是睹物思人,心里还放不下兰相,还有同兰相和好的一天。
可今日……殿下却将视若珍宝般的匕首还给了兰相……
阿欢虽不知他二人又出了什么误会,心里却不免替兰子卿感到难过。兰相对殿下的痴情,他一个外人,也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
兰子卿怔怔地盯着手里的匕首。
心里想得那个意思。
便是要同他彻底了断的意思吗。
为什么。
只是因为旁人几句挑拨?
从前浓情蜜意,又算什么?
口口声声说不离不弃的人,又是谁?
“……可否让我见一见殿下……”
轻轻开口,墨眸里黑暗得如同万丈深渊一般,眸底却分明藏着最后一丝希翼的光芒。
阿欢看着他这副模样,眼里一涩,红了眼睛。
“殿下他……在同应大人喝酒,吩咐说谁也不见……”
“砰”地一声,兰子卿手里的紫檀盒摔落在地,仿佛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墨眸中无声地落下一片沉雪,熄灭了所有的光芒,眸里暗无光影,只剩一片死寂。
先前唇瓣分明颤抖地那样厉害,此刻反而平静至极,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久久无声。
半响后,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小厮,眸光里却暗沉地映不出半点人影,轻轻开口,只道:“打扰了,告辞。”
手里握着一如往昔般熠熠生辉的黄金匕,拖着病体在寒风中转身离去。
月色下,那拢青衣沉默至极,僵硬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阿欢目送他离去,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抹了抹眼里的泪水,捡起地上的紫檀盒,转身阖门。
夜深风寒,浔阳城内安静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闹腾,却仍有不少守岁的人在放烟花爆竹。
兰子卿恍惚地从一片欢声笑语中穿过,如同当年中秋佳节他孤身一人从万盏灯火中走过。
不知走了多久,醒过神来时,人已经到了护城河畔。
河面上花灯飘摇,灯火璀璨,他眼里却映不出一丝一毫的光影。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后生,今日是上元佳节,你为何一人立此。
他怔了怔,眸里浮来一片白茫茫的雾。
兰芷,今日是中秋佳节,你为何一人独守山中。
眸底已经被薄雾迷漫,视线一片模糊不清。
原来兜兜转转二十八年,兰芷也好,兰子卿也罢,他始终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那老者叹息了一声,不知何时离去。
只剩下他神色茫然地坐在河畔。
一坐便是夜半三更。
身后一片烟火人声。
后半夜,浔阳城中忽然电闪雷鸣,大雨
倾盆。
身后守岁的百姓吵吵嚷嚷地披起蓑衣,匆匆忙忙地赶回家。
整个浔阳城,只剩下他青衣尽湿,孤身一人坐在河畔,神思淡寂地眺望河面上明明灭灭,飘摇无依的花灯。
一如当年山上,孤立无援地跌坐在山林茫茫夜雨中。
身后,再没有人为他披衣,问他冷暖。
二十八年来,他如履薄冰,步步算计,到头来,还是跌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自嘲般轻轻一笑。
轻轻拿起手里的黄金匕,“铮”地一声取下剑鞘,目光惘然地盯着手里银光闪闪,薄如蝉翼的匕首。
脑海里似乎浮起了那人收到时兴奋雀跃,桃花眼变得晶亮的模样。
子卿你对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