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宝明查出的东西皆有关太子。由泰汇昙为首等人暗中为太子梁烨进献各例违制禁物。这些东西冒犯天威至何种地步?势同谋反!
当初泰汇昙犯事被押入京,昭王殿下密中审问。就以此等似是而非之事误导之,叫他以为江南有人在那四艘船上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借机发难。他为何慌了?因为没有一个皇帝能忍受手下的人想要背叛颠覆自己,涉及谋反哪怕小若米粒也会叫锦衣卫挖地三尺去查。
他曾经为太子做的事情被翻出来不过早晚。
此时梁煜再暗示一二,泰汇昙是彻底怕了。于是他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反正江南一遭有些势力的都在盐税上动过手脚心思。不叫我活,你们自然也不好过!有这么一个内鬼在,揭露贪腐也变得易如反掌。
泰汇昙确实因为临时反水,及时“回头是岸”保住了一命。虽家财全没,革职后永不录用起复,但好歹保住了一条老命。
但世间之事就是这般无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泰汇昙大概永远都想不到,他为了保命能断尾全招供。也有人会为了保全自己把他供出来。
梁煜向永嘉帝汇报盐税上的账对不上,有一部分就是被挪用做了别处。
从永嘉三十一年开始,泰汇昙任漕运总督起,他贪污来的一部分银子用作给太子购入铁器马匹,并在燕冀有专门的草场饲养。另有海外舶来撞一大金钟也被送入了东宫之内。且几乎每一年,都会抽出一部分银子购入只能在中西东三座主殿才能铺设的金砖,借河道送入京城。
其他不用说,就仅仅是这三样就已经足够扎永嘉帝的眼了。这些东西告诉他,他的好儿子好太子时时刻刻都在做着登基皇位的梦。甚至已经等不及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规划自己的帝制。因为明着不好做,就算是冒着风险他也要把东宫弄做与京内同样的架势。
当永嘉帝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除了愤怒之外更有恐惧。他现在病着,年老体衰。那个等不及的儿子只要稍微不耐烦一些,随便用个什么法子,这万里的大好江山就不在他手里握着了!
原本他不放梁烨出来是因为他知道,盐税案里既然涉及泰汇昙就一定涉及梁烨。当初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梁烨贪得无厌在江南捞得太狠了些。
上一回凭着心疼这个儿子,永嘉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一次他还这样想,看似圈禁实则保护。叫朝堂上的弹劾奏议的连身火不会烧到太子身上。还怕梁烨出来后难控朝局,叫人暗中传送些许消息。
而梁煜似乎也打算“到此为止”,所有贿赂贪腐的案查也只到一品大员为止。甚至把已经乞骸骨的老臣揪出来也没有再往上捅破。当时永嘉帝还十分欣慰,感慨自己这个较真格的儿子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见好就收”。
现在这些念头都是带钉的巴掌,全往永嘉帝脸上狂抽。
不过他现在并不在意这些,永嘉帝只在庆幸:还好,还好将这逆子给关押起来了!如若不然,此时坐在皇位上的怕已经不是自己了!
汪直已经报禀结束很久了,含凉殿内一派静默。在极其失望愤怒之后,永嘉帝的语气不复以往与梁烨说话时的温和——高高在上,生杀予夺。
“梁烨,你有何话说?”
太子哼了一声:“还有什么好说?父皇若觉得这是真的,那便是真的了。”
对他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永嘉帝已然是不抱什么回头是岸的奢望。望向梁煜问道:“若算上这些,如何?”
梁煜并不慌忙,只道:“对上了。”
“好好好……”
永嘉帝大叹三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道:“太子梁烨,朕念其自幼失母,诸多不忍。其幼时便谆谆教训,凡所用物皆系庶民脂膏应从节俭。乃不遵朕言,穷奢极欲,逞其凶恶另更滋甚!
而今其深负朕之厚望!自为太子来,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_乱。恣取国帑,干预政事;私养兵马,擅取禁物,结党营私,意图谋反!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
今废去其太子之位,圈禁西郊皇陵,若无新皇诏令,此生不得回京!”
圣旨之下,众人寂然跪地接旨。而梁烨却也只是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去。尚未踏出殿门,身后传来永嘉帝的声音。
“低贱舞姬之子……”
梁烨因为这一句话彻底僵在原地,然后如疯了一半转身冲了过来。他双目赤红,满面狰狞,“我是低贱舞姬之子,你又算什么!你又算什么!”
他似是真的疯了,面对着亲生父亲也似乎想要扑上去同归于尽。张保寿疯狂叫着护驾,其余几个皇子则是冲过来要拦住梁烨。
但四个人依旧按不住这么一个发疯的人,梁烨一边骂着一边往玉阶上冲爬,涕泪口水糊成一脸,看着永嘉帝不像是看父亲,而是此生最大的仇人!他只管骂着:“你又算什么!你又算什么!穷奢极欲,恣取国帑,哈哈哈,你才是这朝中最大的蟊贼!庸君!昏君!”
他骂的一众人魂飞魄散,殿外的侍卫冲进来塞住他的嘴,连脱带拉将梁烨拖了出去。可即便他已经被拖出去了,殿内还是能听到梁烨不甘而恨怒的呜咽声。所有人都忘不了梁烨离开时手指抓扣着地面,瞪着眼睛,愤怒不甘怨恨害怕的模样。
一直冷眼瞧着梁烨被拖出去的永嘉帝微微勾起了脊背,面色灰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