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多,所以很快没了。
英落脸上红扑扑的。
她用舌尖舔掉酒盏里最后一滴酒液,然后将酒壶按进旁边的小溪中,再捞了上来。
“又有酒了!”
她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朦胧的眼睛里全是满足,长长的出一口气,然后大声的赞道:“好酒!”
想要再来一杯,却被剑心拦下了。
“那是溪水。”剑心说:“英落姐,你醉了。”
已经分不清酒和水。
“笨徒弟!”
比古清十郎看着天上的明月,手中托着酒盏。
“春天的夜樱,夏天的星空,秋天的满月,冬天的白雪,有如此美景相伴,那就足够美味了,至于是不是酒,根本不用在意。倘若喝酒如水般淡而无味,那一定是喝酒的人有了问题。”
他仰头饮干酒水,脸上也露出满足的表情,接着将酒盏递到英落面前:“让我也尝尝这山林美酿。”
英落笑呵呵的替他斟满,补充说道:“还有值得珍惜之人在身边为伴,亦是佐酒之上选!”
她和比古相视一笑,酒盏轻碰,共饮下甘甜凛冽的‘美酒’。
“剑心啊,喝酒最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情感,让我沉醉的也不是酒水,而是此刻的时光。终有一天,你也会明白酒的美味。到时候,我们再把酒言欢吧!”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剑心已经走了,比古坐在窑前,看着燃烧的木柴,沉默不语。猩红的木屑在空中飞舞,但很快就燃烧殆尽,化为灰色的尘埃,飘落在他的身上。
连头发也蒙了一层,宛如生出了丝丝白发。
比古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容上却还跟二十出头一样,与七年前最初相见时也没什么区别。
但今天,这个容颜永驻的怪物终于有了一丝老态。
即使口口声声叫着笨徒弟,心里也还是牵挂着他吧。
男人呀,不论长到多大,也学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英落开始收拾行李,然后站在了比古面前。
“你也要走?”
“嗯。”
比古沉默了一会:“也好,剑客总要出去闯荡一番,别堕了飞天御剑流的名声就行。”
英落笑嘻嘻的问道:“怎么,终于承认我是你的弟子了吗?”
“你一直都是!”
英落被噎了一下,这个男人,果然一点都不可爱啊!
但她还是大发慈悲的给了这个男人一个拥抱。
“我会和剑心一起回来的,在这之前,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师傅!”
比古清十郎没有动作,坚持着最后的体面,看着英落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
有这样的徒弟,真是三生有幸。所谓师傅的尊严?那种东西不要也罢!
我会等着你们回来的,到时,再一同赏月吧。
时间酿成的美酒,一定会更加甘醇!
木料被添入炉中,窑火燃烧的愈发猛烈,比古清十郎站在那里,感受到了温暖。
……
剑心坐在居酒屋中,桌上摆着几壶浊酒,还有一份腌萝卜作为下酒菜。他一只手端起了酒杯,另一只手扔紧握着剑。
不知从何时开始,酒变的跟水一样淡而无味,取而代之的是手上越来越重的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为了创造新世界,就必须毁掉旧世界!为了新时代,你能杀人吗?”长州藩的巨头桂小五郎曾这样问他。
“……若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我的剑即使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于是刽子手拔刀斋诞生了,一年时间,死在他手上的幕臣不计其数。
但,杀人真的能开创新时代吗?
如果能,请告诉他一个数字,还要再杀多少人,才能创造出一个不会有人被杀的世界?
英落姐果然追来了。
他害怕的想要立刻逃跑,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自惭形愧。
少女还是如明媚的阳光,但他已是地狱中的恶鬼,只是被她的视线看到,皮肤就传来犹如灼烧的痛感。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享受阳光的温暖!
胸前的伤看起来严重,但并没有达到“断两三根肋骨”的程度,这大概又是她吓唬自己的玩笑吧。
一如既往的温柔呢……但我更希望,你能狠狠的教训我一顿。
剑心喝掉了最后一盏酒水,鼻尖传来一丝幽香。
白梅香。
居酒屋中坐着一个温柔典雅的女子,脚边放着紫色的油纸伞,小口抿着盏中的酒。
男人们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似乎从她身上得到了平静。
剑心的脸上一阵温热,他用手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水。
“如果伤口饱含着死者的怨念,是不会轻易愈合的,因为有恶鬼缠绕其上。”饭塚先生这样说。
恶鬼吗?
刚巧,我也是!
剑心撑起了伞,走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狭长的街道上没有人,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哗哗的雨声。
他停了下来,一丝杀气若有若无的游荡在周围。
突然,带着锁链的镰刀刺破了雨水,毫不留情的向他袭来。
侧身,雨伞被划成两半掉在了地上,大雨浇在他的身上,带着深秋的刺骨冰凉。
新选组?
剑心看着眼前一身夜行衣的家伙……不,跟我一样,是刽子手!
用刺客来对付刺客吗?
但怎会知道我的行踪?
剑心没有一丝畏惧,在看到新时代之前,他的剑不会停,人不会倒。
没人能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