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忘了你们还没接到消息,”李组长道,“刚才你们可能在飞机上,没能打通电话,医生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肖祺艰难地控制住情绪,哑声问:“两个人都……”
“车速实在太快了,你爸爸当场就……”叔叔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说,“你潘姨送到医院,抢救了五个小时,还是没能救回来。”
肖祺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不顾众人的视线,转身抱了抱黄晟的肩膀,轻声说:“阿晟,医生也尽力了。”
“嗯。”黄晟哽了一声,“我知道,我没事。”
叔叔不认识黄晟,但从他与母亲神似的眉眼上能猜出大半,眼神有些微妙,上前一步,指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对肖祺道:“阿祺,这位是律师。”
肖祺放开黄晟,转头与律师握手:“你好。”
“你好,关于遗产的分配方案,我需要和你再进一步交流……”
肖祺打断他,淡淡地说:“遗产的事待会再说,我想先去看看我弟弟。”
“哦哦,布丁在这里,”叔叔推开一扇病房门,对肖祺道,“估计睡了,这孩子受苦了。”
肖祺往门里看了一眼,见布丁正背对着他们蜷缩在病床上,少年尚未长成的身量在惨白的病床上显得格外孤单。
黄晟咬住下唇,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肖祺和叔叔道了声谢,压低声音道:“麻烦你了。”
“你要多费些心了。”叔叔叹一声气,“这孩子从我见到他就一句话也不说,不哭也不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就一个人发呆。”
“你费心了。”肖祺低声说,走进病房才发现布丁根本没睡,正侧躺在床上,两眼毫无焦距,懵懂地看着空气。
黄晟在床前蹲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
布丁躺在床上没动,稚嫩的脸上满是空洞和茫然,却没有泪痕,他动了下眼睛,对上黄晟的视线,神情木然地说:“哥,爸爸妈妈都走了。”
黄晟嗯了一声,紧紧咬住下唇,想控制住眼泪,却哭得比布丁还要难看,想说几句话来安慰他,却大脑放空到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组织不出。
肖祺伸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黄晟,坐在床沿上,缓慢而低沉地说:“布丁,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这种重大事故是任何一个家庭都难以承受的。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在慢慢长大,在成长的过程中,父母总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有人很幸运,这一天来得很晚,而我们的不幸在于,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但这是早晚都会遇到的一天。”
“别说了,阿祺。”黄晟哑声道,这道理布丁未尝不明白,只是太残忍了,没有人能在遭受这般变故还保持冷静,更何况是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布丁。
布丁往枕头里埋了埋脸:“哥,我成孤儿了。”
“你还有我们,我们一起面对。”
布丁应了一声,趴在枕头上半晌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压抑的哭声从枕头里传了出来。
肖祺心如刀绞,却也松了一口气,不哭不闹的布丁让他感到害怕,明明痛哭出声才是这个孩子正常的反应。
他转头看向黄晟:“你也累了吧,过来坐一会儿。”
黄晟蹲得太久,站起来时小腿一麻,整个人差点摔倒,肖祺连忙伸手去扶,黄晟扶着他的手站稳身体。
“怎么了?”
“没事儿,腿麻了,我出去喘口气。”黄晟指了指布丁的身影,“你看着点儿他。”
肖祺眼神中满是担忧。
黄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没事。”
“早点儿回来,在床上睡会儿,等天亮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不休息会扛不住。”
黄晟点点头,走出病房,他一走到肖祺看不到的地方,就倚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闭上眼睛痛苦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太难过了,听到死讯的时候还能平静接受,可一看到布丁的样子就控制不住了,这个世界怎么会残忍到这般地步,让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承受顷刻之间父母双亡的苦痛?
那个叔叔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他出来,站了起来,低声道:“节哀顺变,你是布丁的另一个哥哥?”
“叔叔,叫我阿晟就好,”黄晟看向他,“我妈和肖叔叔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当时不知为什么没有让司机开车,而是你肖叔叔自己开车,和你妈在车上发生了点口角……”
“口角?”
叔叔神情有一丝尴尬:“具体情况你看行车记录仪吧。”
黄晟怔了一下,忽地反应过来两人口角的话题多半不是很体面,便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对面的车在正常行驶吗?”
“他也是有责任的,追尾发生的时候他车子抛锚,被迫停靠在路边,却没有按规定放警告标志,不过,你肖叔叔的车速也实在太快了,交警说事发当时甚至达到120公里每小时。”
“120公里每小时?”
“都几乎是那条路限速的二倍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晨光从窗户照进走廊里,将整座医院唤醒,黄晟听叔叔讲完,站在走廊怔了很长时间,在他印象中,肖叔叔是个做事稳妥的人,他和母亲到底为了什么事争吵,竟会心情急躁到开车超速?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抱住他,熟悉的气息让人心安,黄晟回头,看到肖祺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地说:“你睡一会儿吧,待会儿有事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