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弹一下她的额头,“傻瓜。”
她破涕而笑。
很多事不必明说我们都懂。
“只要公子好起来,月绸做一辈子傻瓜又有何妨。”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笑着说。
我道:“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站起来去拿食盒里的热饭,“长大了,那我能当公子的姐姐了没?”
我撑着坐起来,“还远着,小月绸在我眼里还是小月绸。”接过饭碗,草草扒了两口。
没什么胃口,就是意思一下让月绸放心。
她假装生气的哼了一声,鼻音很重,“公子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你高比你壮能保护你,到时你可别哭鼻子了。”
我笑了两声,权当是她一时顽笑。
“好,我等着,把药端来。”
她见我肯喝药了,精神抖擞的端来碗热气腾腾的药。
我喝了一大口,皱着眉头问她:“叶神医回来了?”
她懵道:“没有啊公子,怎么了?”
我盯着药上的涟漪:“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这碗药的药引开的很有他的风格。一样苦,一样黑,一样臭味难闻。
叶神医开的药很生僻,应该很多都是药谷里才有的草药。
但他离开多时,和二王爷关系闹得僵硬,大约不可能会回来了吧。
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几口药进喉,我问她:“季洌还在池临……那里吗?”
“季洌已经走了。”
“他去哪里?”
月绸瞟了眼我的脸色,斟酌道:“王爷让他执行任务去了,他说以后也不会回来无人居了。对了,他还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公子。”月绸拿来一把匕首,五寸左右长,我拔出匕首,发觉刀锋已经有些钝了。
刚来王爷府那会儿池临天天揣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我甚至不知道他何时有这把匕首,正如他所说,我根本没为他真心实意的想过。
匕首亮出寒光,我慢慢收合,抚着上面凹凸有限的纹路。
这也是池临的心愿吗?
…………
乌云蔽日,没过多久一阵大风刮过,外面下起大雨。
大雨拍打在屋檐,激起数粒雨花。
雨下得毫不留情,仿佛要把世间一切污浊冲刷干净。可是就算冲掉地上的污浊,也洗不掉人心的龌蹉。
我隔空望着雨幕,院子大树下插的梨枝花瓣被雨水冲掉,在大风下摇摇欲坠。
我找不到伞,冒雨跑出去,淋一身冷意的雨。
加固梨枝底下的土堆,想起厢房后面的衣冠冢,二话不说跑到那里。衣冠冢又不像树一样喜水,这么大的雨一时让我乱了分寸。
我既害怕池临受到打扰,又怕渗水进新坟。我没有伞,用手挡了半天无非是螳臂当车,脱下外面一层衣裳披在坟头,尽管如此也挡不了多久。
雨还是从衣裳渗透下去。
我依然如同过去的我一样,无力阻止任何事。
我站在雨里,怔怔看着池临的墓碑上交错的雨痕。雨打得我的眼睛生疼,闭上眼,眼前全是池临惨烈的笑容。
“对不起啊池临,连为你遮风挡雨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我挺想蹲下去大哭一场,但我觉得很是矫情,池临也不会乐意看到一个浑身淌着水的疯子在他坟前痛哭流涕扰他安宁。
倔着脾气淋了许多雨,无情拍打在我身上的雨停了,我睁开眼,头顶一把黄纸伞。不是雨停,而是有人站在我身后。
我蓦然回首,二王爷撑着伞,他的肩膀全被雨淋湿。
我很愤怒,推开他的伞,没想到他没拿紧,伞一下子甩到地上翻了个底朝天。
这下好了,两个人一起淋雨。
反正我已经淋透不介意再站多久,却不知他耍什么脾气,竟然跟着我一动不动。
好啊,那就比比谁是木头人。
最先妥协的是我,我没忍住先抹了一把脸,其实是我想咳嗽了,又拉不下脸皮在他面前败阵,只好佯装将脸上的雨水抹掉,顺便咳了两声。
他突然横抱起我,我怎么挣扎都不放。
风雨凄凄,他一步步走得匆忙。
雨声犹在,但我知道他听得见我说话。
“我曾经以为我能化尽你眼底的寒意,到头来是我痴心妄想。你需要的是能陪你指点江山的人,那个人不会是我。我很累了,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