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沫弥被冉楚河吼得一阵恍惚,这种狂风暴雨他早就预想到了,只是这样突然铺天盖地的过来让他恍惚而招架不住,想要冷笑但是嘴角无论如何都扯不出弧度。
“沫境,沫生,爸,您的儿子就这两个吧。”冉沫川冷笑,声音骤然变大:“因为我跟小弥是外人生的对吗?我们他妈的生下来就是野种是不是,野种也是你的种啊,我跟沫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凡你多给我们点儿关心,我跟沫弥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你每次等一切无可挽回的时候开始追究责任,有用吗?你知道小弥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应酬吗?因为这个家让我们丝毫感受不到家的温暖,反而让我们觉得是牢笼,回来就觉得窒息,觉得难受,所以不想回来。”
冉楚河怔怔的看着他们,指着他们:“我……”说不出话来,对于这两个儿子确实是有亏欠的,当父母的总是偏爱了一个忽略了另外一个,因为冉沫川太听话与冉沫弥性格的不讨喜,让他慢慢的偏远,不知何时何地,父子之间竟然到了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到了现在才想要去追究责任,其实对于沫生的死沫境的疯癫谁都有责任,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一生之中,做了那么多英雄事迹,抗洪走在第一线,救灾永远都是第一批,当年的意气风发与祖上三代的荣耀如同守望塔的灯光一样指引着他,让他不断地向前,他的一生容不下一点儿黑点,也容不下一点儿不好,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儿子逼到这个地步……
冉沫弥一瘸一拐的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单腿站立太久而麻木了。
冉楚河对于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甚是无力,他看向冉沫弥:“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什么时候开始指的是他跟衡昀晔什么时候开始的。
冉沫弥一愣,回顾了一下:“三年前。”
冉楚河嘴唇颤了颤,说不出话来:“三年?”目光略微一停顿:“我明天给你找心理医生,你先别考研了,把考研的课全部停了。”
冉沫弥笑了笑,凄凉而冷淡:“这不是病。”
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冉楚河的面前,目光坚定,温和,一把抱住冉楚河。
冉楚河刚要愤怒,被这么一抱,想要发怒却无从说起,仿若千万石头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生生的烙得自己难受。
父亲的怀抱,比山重,比火暖。
这是冉沫弥第一次抱冉楚河,也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感受父亲的怀抱。
突然,他失声笑了起来,笑得泪光氤氲:“从小到大,我都想要父亲抱我,哪怕一次也可以,今天忽然觉得,爸,你的怀抱真温暖,跟书上说的一模一样。”
等了那么那么久,久到冉沫弥不抱希望了,不再有任何的期盼,迟到的拥抱让他无比的迷恋,然而这个拥抱只是为了告别。
“爸,我其实怪过您,但是我觉得做您的儿子是一件非常骄傲的事情,至少您是一位好官,一生之中没什么黑点。你让我骄傲,但是你不是我的骄傲。”
冉楚河颤了颤,他不知道一向不苟言笑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字字诛心的话,心脏抽痛,仿佛看到当初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考试总能拿第一,满怀期待的将卷子带给他,毫无意外次次满分,可是他呢……
他当时如果能够鼓励鼓励他该多好啊,至少也要对他笑一笑的,哪怕一次……
一次都行,也不至于到了今天无可挽回的局面。
可是一次都没有,他转身走人,怕他骄傲,再三警告。
冉沫弥继续抱着他,冉楚河第一次知道冉沫弥这样瘦,第一次知道冉沫弥比他高了半个头,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一个拥抱这么重要,竟然让冉沫弥期望等待了那么多年……
等到所有的期望都灰飞烟灭,直到最后不抱期望!
这是冉沫弥第一次拥抱他父亲也是最后一次,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行书中写的一样,父亲的怀抱温暖宜人。莫大的哀伤与幸福蜂拥而至,将人上下淋得通透……
“我很爱您敬重你,我也很想听您的话,做一个父母眼中人人惊羡的掌心宝,可是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这一次也是一样,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我找到了一个新的家,他们都把我当成心头肉,这如果是一个梦,我希望一梦不醒,这如果是病,我宁愿病入膏肓。”
说完,他放开冉楚河,笑了笑:“保重身体。”
冉楚河一震,这种诀别的话让他的心头酸楚,无奈不知道怎么去宣泄情感。
他知道,冉沫弥要走了,而且他也留不住,他有四个儿子,最坚毅聪明的不过小儿子,可是也同样果断固执,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再无更改的可能。
别人家的孩子在临走之际不是好鱼好肉伺候着就是山珍海味宠爱着,就他劈头盖脸的把冉沫弥全身上下打个透,这种送别的方式也许会让他日后回想起来一次次的愧疚。
冉沫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很不好意思让您蒙羞了,不过没有下次了。”
冉楚河没有去阻拦,也没用要送他的意思,任由他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只是冉楚河一直盯着冉沫弥的背影。
就像很多年前,冉沫弥拿着满分试卷盯着他的背影,想要跟他说让他转身,可是总是一次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