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片刻,茗茜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抬手捧起朗月灰溜溜的娃娃脸。她的肤色本就偏白,再加上沉睡负担,更显枯瘦苍白,与朗月灰扑扑的肤色形成了太强烈的反差,茗茜看在眼里,心口一揪一揪地突突直疼,一心将朗月过得这般糙的罪过归咎于自己。可是在朗月眼里,看到的却是姐姐瘦骨嶙峋的身子骨,几乎只剩皮包骨头的皓腕尚比不得小她五岁的自己的手腕,苍白胜雪的脸色每当鼓起笑容都显得那么险峻,令人揪心。
“所以,你就跟她打起来了。”茗茜哭笑不得,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定定的望进朗月闪烁的双眼中。
朗月沉默良久,才试探着小声道:“是她先动手的。”
茗茜怔忡了一瞬,登时想起了当初她是怎么教导郎月的,不由得破笑出声。
她告诉过朗月,同人发生了什么矛盾争执时,万万要沉得住气,待到对方先动手后,你才有理由出劲打,还少担责任,但这个时代不通行这个,它讲究的是最终谁赢了谁才能讲理。
茗茜终于还是反省到,人是要随着时局改变的,她的三观基本上是定型了,但朗月还小,是真正的孩童,一味地对她灌输不适合时代的思想只会桎梏住她,这对她是不公平的。或许,该给朗月正正经经的请个人生导师好好教导教导了。
想到这里,茗茜突然来了精神,殷切地望着朗月,道:“你的武技底子可有好好练着?有没有人欺负你?若是有,你告诉姐姐,回头我给你教训他们。”
茗茜注意到,朗月的身体似乎有一瞬的紧绷,紧接着低着头也不吭声。她瞪着朗月头顶的发旋,不禁苦恼又无奈。
望着宛如茁壮成长的大豆芽似的朗月,茗茜总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睡了长长的一觉,就见她风一般蹿高了身体,但其实朗月也不过八岁,只是个头儿实在不是茗茜自己八岁时的小豆芽能比拟的,不见得夸张,显见的孩童体格,却实在很难令她跟茗茜常识中的八岁稚童相联系。
对孩子抱着超前的期待,又要把孩子当做永远离不开家长呵护的小家伙,这种心情真是甜蜜的纠结。
茗茜这厢犹自甜蜜着,哪里晓得朗月那是心虚的。
这三年,她别的事没怎么干,跟人打架的功夫却是与日俱长,陪练对象还是——世女。
三年前,姐姐突发了很严重的病,起初高烧不退,时常夜半呓语,遍访京中名医皆是摇头叹息束手无策,中武侯也算仁至义尽,念在她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便做主将她从牢房里提了出来,陪伴姐姐病床,可谁也没有预料到,一个月后,茗茜彻底没了动静,除了轻微的绵长呼吸和微弱的心跳,整个人都似一件精美的装饰品般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哪怕是夜半的梦呓也再听不见。
她很迟钝,总觉得姐姐是在睡觉,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悲伤,每天笨拙地学着做家务活儿,日复一日,只是偶尔会盯着姐姐精致无暇的侧脸发呆。阿山说,那是孤寂。
这样枯寂得令人愈渐躁动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个性格糟糕的世女总是来捣乱。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她还小,理不清了,只是造成的现状却是她们隔三差五就要大打出手一次,基本上每次从师傅那里学点东西都能立即得到实践练习。
这里的人都不爱限制小孩子们掐架,相反,他们一向激励孩子们去搞事情,不仅要搞,还要搞得精彩,更要搞赢。因此她们掐架的形式也越来越不拘一格,当然,后果就是怎么也兜不住了。
这些事她是万万不敢在茗茜跟前提的,总觉得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两姐妹正各怀心事僵持着,外面雨声滴答,不知不觉竟似瓢泼,茗茜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
茗茜一向不喜欢雨天,因为一段糟糕的记忆。
有一年雨季,由于雨水量过大而造成了水灾,在放学的路上有一段路被洪水堵塞,那样的水线对小孩子来说是致命的。
那时她跟堂姐一起嘻嘻闹闹的回家,正好家里人知道孩子放学要走的那段路被洪水堵了,一水儿的家长都在对面等着接自家孩子回家,只有她家没来人,但她看到了叔叔,也就是堂姐的爸爸在对岸了。
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爸爸一样充满了信赖和喜悦,但是,叔叔只一手挎着堂姐,两只手抱着堂姐,然后转过头嘱咐了她一句别掉水里弄湿了。
小孩子就是天真,顿时觉得被关心了,更何况叔叔本来就是堂姐的爸爸,格外爱护堂姐是应该的,为此怎样令人心寒的行为都可以被理解,就一鼓作气的举跟着叔叔堂姐的后面下水了。不出意外,她根本无法站在水里,走到中间最深的地方被水的浮力掀起,一头跌进了被趟得发浑的水中,用心保护也浸泡在了水中。
茗茜从水里冒出头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湿透了的书本,她霎时间哭出了眼泪,但仍是第一时间把湿透当做最重要的宝贝般举在身前,再次一鼓作气,心惊胆战地趟到了岸上,松下一口气后,她偷偷打量了一下堂姐和叔叔整齐的衣物,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就认为自己犯了错,低着头没敢吭声。
“雨天真是最糟糕的天气了。”茗茜望着窗外的骤雨面无表情地呢喃,瞳孔蒙上一层灰败的空洞色彩。
作者有话要说:
跟你们讲个笑话:我要日...日...日更!嗯...对,就是...嗯...那种...嗯...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