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京对他来说,死不死都无关紧要。看他这副成竹在胸的姿态,想必是对此事还留有后手,不过是故意作出忠君的模样罢了。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调了一支东北的精英驻兵,从瓦剌腹地默默地绕过去,歼灭鞑靼骑兵三万。
瓦剌和河套暂时安定下来,闵京和身边的亲兵却仍是不知所踪。
我抱着歌白坐在玉阶上,思绪万千。
天上翻滚的云从雪白慢慢变成金红,我的视野也随天色昏暗起来。或许,有了第一次的失去,第二次、第三次也就麻木了。我绝不是个冷情的人,只是泪早就流干了而已。
一只小手摸上了我的脸庞,稚嫩的孩童嗓音在怀里响起来:“舅几……”
我低头一看,歌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想娘了吗?”我温声问道。歌白摇摇头。
“饿了吗?”歌白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这才惊觉自己足足坐了一个傍晚。我没吃东西,歌白更是没吃东西。
“尚书大人~”
我回头一看,苗恩正站在身后,手里端着一方黑色的托盘,上面盛满了各色洋溢着香气的佳肴。“尚书大人在这里坐了一天,想必定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吧~”苗恩低头看着我,十分慷慨地把托盘摆在玉阶上,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看着他浓妆艳抹的脸,头一回没有想抽他的冲动。
我舀了一勺软糯的米粥,吹凉送到歌白嘴边。歌白嗷呜一声咽下去,心满意足地在我怀里扭了扭。
待到吃完这顿丰盛的饭菜,我拿起帕子惬意地擦擦嘴,这才注意起仍在身边坐着的苗恩来。苗恩托着下巴,两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涂着蔻丹的指甲衬着那白墙似的脸,居然有几分寂寥之感。
“苗公公。”我试探着唤了他一声。见他僵硬地回头,我小声地问:“……如果皇上有个什么意外,你当如何?”
苗恩沉默半晌,朝我冰冷一笑:“去死。”
我打闻言了个寒颤,又听他接着道:“尚书大人呢?”
我思索片刻,答道:“活着。”
他哼了一声,从我怀里抱过歌白,细声细气道:“尚书大人也累了,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歌白很不情愿地窝在他怀里,朝我挥了挥手。
夜晚我做了个噩梦,梦到闵京浑身浴血,半跪在残损的兵器和死状可怖的尸体间,战甲破碎,奄奄一息。
当他朝我凄然一笑时,我大汗着醒了过来。
……
如果闵京死了,我真的还能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57
……
身边没了灵图和容渊,我突然觉得当官是一件很寂寞的事。
以前那两人在我面前显摆恩爱时我总是酸溜溜的,巴不得他俩离得远一点才好;可如今他们走得如此潇洒如此利落,只留下大惑不解的我一个人哀伤。
唉,我是想这两个臭小子了。没了他们,我这日子怎么过都有点不大对味。
如今朝中,以苗恩为首的东厂众宦官、下属锦衣卫和以林照溪为首的新秀众臣开始了隐隐的对峙,夹在这两者之间的我和儒易总觉得有点憋屈。
苗恩昨日又驳了林照溪自个儿拟的票,扣着公章没给盖。内阁的气氛有些压抑,可林照溪依然不以为意,很悠闲的样子。
苗恩这人,说实话林照溪不得不惮。他不但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甚至还是东厂掌印太监,身兼数职,是毫无疑问的宦官之王;只要他想,抑制皇权简直易如反掌。然而无论如何,他对闵京的忠心天下皆知,想要拉拢他平分江山是决计不可能的。
话说回来,不论林照溪暗地里做了什么,表面上仍是一副忠臣脸,这下倒显得苗恩处处挑刺儿了。他不但挑林照溪的刺儿,还挑我的刺儿。似乎在他看来,我这中庸的态度才是最该受弹劾的。
我平平淡淡地在三个地点周旋,依然过我的日子。
眼看就要过年,城中却仍是一片萧瑟。
皇帝都没了,还喜庆个什么?
闵京不知在鞑靼还是瓦剌,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担忧着担忧着,这日子越过越是糟心。趴在礼部的书案上打了一会儿瞌睡,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指挥眼前那两个才从翰林院里出来的左右侍郎忙着活计,顺便打量了几眼。
哎哎,人虽然憨厚听话,却是不如我家容儿和灵儿生得俊秀可爱。
我坐在书案前发呆。
天天没事干,也没处消遣,难免会想些有的没的。
——灵图欺瞒了容渊什么?董婕妤口中闵京的秘密又是什么?林照溪为何迟迟不下手?闵京现在,又是身处何地?
如果是仲颜帖木儿俘虏了闵京要挟我们,那就危险喽……
想到这里我刚想笑两声,却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看时,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虽然瓦剌向我们俯首称臣,可依仲颜帖木儿的传记来看,他似乎并不是个容易安分的人。
此事本来就疑点多多,首先帖木儿在当初夺娣时对所有兄弟赶尽杀绝,即使有额森落逃也不会再积攒出什么雄厚的兵力,而鞑靼毫无理由助他一臂之力。鞑靼和瓦剌在分立时就颇有些不同,各部之间一向很少有硝烟,如此唐突侵袭瓦剌和河套,根本不像他们的作风。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若将此事全以阴谋论处,如果说额森只是个幌子,仲颜帖木儿是想趁此机会借助天朝兵力拿下鞑靼,再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