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激动起来,于是没再开腔,都凝神看着……
“看不懂。”我叹道。
“看不懂。”白修静道。
“看不懂。”方继言也道。
我们三人仰起头来,表情一个赛一个的沉痛。
塔娜无措道:“这……”
我用指描摹着那陈旧的线条,思索良久,忽然想起一个关键人物。“李不花现在在哪儿?”我问方继言。
“李不花?”方继言山羊胡子一翘,歪着头想了半天才道,“是帖木儿大汗那个高丽籍的牧监?我今晨看到他在马棚来着,你问他做什么?”
我对一旁傻站着的塔娜道:“塔娜,你能帮忙把李不花叫过来么?”
塔娜点点头去了。一盏茶功夫后,李不花一脸惊恐地和塔娜推推搡搡地进来了。
“李不花,你没有随你们大汗一起走吗?”我问道。“没、没有,大汗说此行速、速战速决,带我不、不便。”他还是那么结巴,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至于吓成这样吗?我更加坚定了他是知情人的预测。
我故意阴沉着脸看着他,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盯着他惶恐的脸,重重地咳了一声。李不花双膝一软,居然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大、大大大人小的不是有意瞒你啊……小、小的也是有苦难言……”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我心里窃笑,面上仍是正经道:“哦?那你告诉大人,你对那个蛮人部落了解多少?”
其他几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李不花哆嗦许久,终于在我半是威胁半是微笑的注视下妥协了。
李不花本来就结巴,这一紧张更是语不成句,我们几人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听出个大概意思来。
李不花十岁的时候因为高丽权臣政变,父亲害怕受到牵连就举家逃了出来,因为当时没有地图方向感模糊,逃得也极其仓促,几个月奔波下来居然到了这个巴音裂谷边上的部落。虽然这个部落落后了些,但总归是逃过了高丽王的追捕,于是一家人就在此安定下来。谁知某天李父带着李不花在裂谷搬石料时,不慎被一个出来放风阿日善族人发现,父子双双被掳入部落。李不花那时还小,没法给她们当种马,所以那帮女人就把李不花养了起来,只逼迫了他爹。这样过了两年,在李不花终于要给那些女蛮人贡献出童贞的时候,李父费了一番周折找到出口,终是让他逃了出去。
因为那些阿日善族人十分凶狠狡诈,李不花又天生胆小,始终不敢对外人道起自己的经历,生怕她们何时来部落把自己掳回去杀掉,本来少时的记忆过了这些年也淡了,可我的询问又让他想起那些噩梦般的日子,这才受了惊吓。今日他以为我叫他来是兴师问罪,毕竟一个下人不该唐突我一国尚书,觉得自己活不成了,这才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我打量着李不花,虽然称不上有多英俊,倒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他爹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看来这话应是真的。
我嘴角抽着,把面前那长长的羊皮卷递到他面前,指着上面道:“你能看懂这幅地图吗?”
李不花小声道:“这、这是巴音裂谷。”我指指那两个标记的红点,道:“这是不是通向阿日善族部落的入口?”
李不花凝眉看了一会儿,道:“回、回大人,不知道。”
我诧异道:“你不是被她们掳过一次吗?怎么会不知道?”李不花讷讷道:“小的当、当年还小,只记得她、她们好像碰触了裂谷石壁上的某、某个地方,地就塌下来了……”
石壁那么大,碰的究竟是哪个地方?
那么多年过去,要李不花记得也是不实际的。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我思绪紊乱,许久扶额叹气一声,道:“你先出去吧。”李不花闻言一怔,惊讶道:“尚书大、大人不罚小的么?”
我指着自己那副怎么看怎么和蔼的脸庞,没好气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凶残的人么?”
李不花喜极而泣,站起来就一溜烟儿往外跑。
“李不花!”白修静忽然出言唤住了他的步伐,站起来若有所思地问道,“阿日善族人真如传说中那般,个个身长七尺有余吗?”
李不花苦笑道:“哪、哪有那么夸张,至多是比我们这里的普、普通女子高大些,皮肤黝黑一些罢了。”
白修静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再次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奔了出去。“塔娜,你先回去吧。”白修静对塔娜道,“若是有朝碌长老的消息,还请尽快通知我们。”
塔娜迟疑着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帐。
方继言在他随身带着的史册上划了两笔,深沉地凝视着自己的墨宝。“蓝阁老,你随我来。”白修静轻轻地抛下一句,弯身系好那包阿日善族人的服饰,转身掀了帘子。
纵使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进了他的帐子。
白修静安置我坐下后,从一侧的塌下拉出一个箱子,当着我的面打开,露出里面金粉辉映的化妆奁来。
他一个大男人,哪来的这么多化妆的物什?他这是要做什么?我有点疑惑,看着他在清水盆里洗了面,又拿出一面圆镜细细描起妆来。
不一会儿,一个黛眉朱唇、目如点漆的绝色佳人就这样活生生地呈现在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