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苏小缺还在,隔三差五会亲自指点苏错刀琴棋画诗酒茶等雅事,因此苏错刀未能躬逢盛况,在硝烟将散之际才赶回来,只被叭儿狗追着吼了几声聊表不满。
半年后,内堂称霸战告一段落,叶鸩离登顶加冕,从此爱打谁打谁,爱怎么打怎么打。
原本庄崇光对他的偏疼宠爱就有目共睹,他得天独厚的就该是内堂之首,但叶鸩离却不要这唾手可得的馅儿饼,从不求庄崇光插手帮忙,甚至几颗乳牙被人用石块砸掉了也绝不告状。.
他只凭借他自己,狠心辣手的,无所不为的,得到了螃蟹横行的地位,并且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恶狠狠的宣布:“我,建此功业,没卖屁股也没卖笑!”
虽然那时候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卖屁股。
内堂里总是险若鳄潭。
苏错刀曾亲眼见到两个比叶鸩离高出半个身子去的大孩子,一个拽着他的脑袋就往黑檀木的桌角撞过去,另一个握着根铁棍,直劈向他的脊椎骨。
叭儿狗只在一旁又激动又风骚的嗷嗷直叫。
苏错刀不假思索,飞身赶上,一脚将桌子往后一踹,刷的拔出短刀,去削那持铁棍的手腕。
叶鸩离脑袋撞了个空,命一捡回来,他的反扑便敏捷而歹毒,一记膝撞跳着顶出去,正中一颗蛋蛋,一边直起腰来,抄起桌上的花瓶,砍上那孩子钵盂也似的额头,那孩子硕通一声就栽倒在地晕了。
与之同时,铛的铁棍落地,另一孩子抱着血淋淋的手腕撒腿而逃,一路惨叫声比杀猪还难听。
叶鸩离甩着手,小鼻子里咻咻的气喘吁吁。
苏错刀上前一步,想扶他一把。
叶鸩离警惕的一眼瞪过去,双脚一蹦,跳上晕过去的孩子的肚皮,指着苏错刀,喝道:“土司,咬他!”
他那便宜老爹是土司,他的狗就以土司为名。
苏错刀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踢了一脚色厉内荏的土司,没说话,转身走了。
苏错刀大了叶鸩离四岁,叶鸩离乳牙还没换完,苏错刀已准备着抽条拔高,因此晚上总是肚子饿,但厨房却是徐荆二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晚上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扎堆在里面豺狗一般的打架抢食。
苏错刀不喜欢馒头蘸着脑浆子吃,便一人担了巡夜的活儿,顺手捉些鸟儿青蛙烤着吃。
这晚走到月翼湖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架起火来,几只鸟雀处理干净,又刷上盐巴,一会儿便烤得熟透,正待取下撕巴撕巴的啃了,不远处的玲珑石后突然绕出个细细的身影:“我也要吃。”
说着袖子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却是叶鸩离。
这尊雪玉娃娃,不笑时只觉得精致清冷,笑起来却是大把的砂糖撒在大罐的鲜奶里,苏错刀就着火光看得有些出神,这样的笑容,配上烤得微作焦黄的鸟,正好入口。
于是说道:“叫我。”
叶鸩离便坐到苏错刀身边,仰着头,笑眯眯甜蜜蜜的喊道:“错刀哥哥!”
苏小缺此时已极少身处宫中,庄崇光一人独大,他不喜苏错刀,内堂诸人自然也跟着从无善待,苏错刀日益艰难,叶鸩离月下一声哥哥,喊得苏错刀即刻掏出刀来,直接帮他把鸟骨头都剔净了,完整的一块肉捧到面前。
叶鸩离牙不齐全,吃东西还挺快,咔擦咔嚓的吞完:“还要!”
苏错刀便接着给。
吃完三五只,叶鸩离打个饱嗝儿,嘴边鼻尖却沾了些肉渣,可他那样的一张脸,怎么能怎么可以任由油渍刺眼且无耻的身其上?苏错刀着实容忍不得,抬手就去给他拭擦。
手指刚刚触及,叶鸩离便是一愣,随即一蹦三尺高,远远的跳了开去,挥舞着拳头,骂道:“做什么碰我?你敢碰我?大爷再漂亮,也不是给你摸来摸去泄淫欲的!崇光那个老兔子偷偷摸我也就罢了……你是个什么狗东西!”
其实小时候的叶鸩离并不十分文盲,还会用淫欲这个词,长大了却只会说操啊干了,都怪庄崇光不许他读,苏错刀因此在心里很是给庄宫主记了个大过。
劈头盖脸挨了一顿狠骂,苏错刀却只是凝视叶鸩离的眼睛,他一双秋水眼会说话,虽霸气侧漏的凶狠嚣张,却透着戒心深重,随时准备嚎啕大哭也似,这孩子……骨子里害怕得厉害。
“胆小鬼。”苏错刀淡淡道:“阿离是个胆小鬼。”
叶鸩离白日见鬼也似呆住了。
苏错刀自顾将火堆踩灭,道:“还没杀过人吧?用不着多久,内堂所有人都会看出来你不敢……崇光总管也护不得你。”
叶鸩离落荒而逃,第一次去找庄崇光告黑状:“苏错刀摸我的嘴,还要我舔他!”
庄崇光二话没说,天没亮就当着整个内堂,赏了苏错刀十记重鞭。
用的是蛇骨犀皮鞭,伤口深可见骨,全抽在削薄的背上,苏错刀疼得昏过去又醒过来,却一声痛呼都不敢,不能示弱,周围全是闻到血腥味就蠢蠢欲动的恶狼秃鹫。
叶鸩离眼睁睁看着苏错刀被抽,脸上笑得恶毒,心里却莫名的难受,更怕内堂有人会趁机去要他的命,但提心提神的逡巡戒备了整整三天,却发现根本找不着他的踪影。
三天后,苏错刀回到内堂,一张脸苍白瘦削,但伤似乎已经好得利索了,叶鸩离啧啧称奇之余,心里轻飘飘的像放着纸鸢,半夜又溜到月翼湖畔,远远的蹲着看苏错刀烤青蛙。
待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