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行进了大约半个小时,李韶成的脚步开始发虚,李萧忆看在眼里,却担心李韶成要强,不敢上前挽扶,只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二十厘米的距离,若是他有晕倒的迹象,便立刻错步上前扶住他。
李韶成的情况很不妙,本能告诉他,有一个可怕的答案正在道路的尽头等着他。在那里他将找到纠缠已久的疑惑的完整解答,但是他却不想接近那个地方,他的记忆抗拒着那个地方,越是前进一步,内心的抗拒便会加重一分,眼睛也开始出现了眩晕。
幻觉,关于死亡的幻觉,层出不穷。
他不敢看左右的墙壁,也不敢回头看李萧忆,甚至,他不能看自己的手,幻觉如此可怕,他看到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两侧,墙壁以白花花的人体砌成,死难者带着各种各样的痛苦神情凝结在墙壁上,他们绝望的面容互相挤压着,呐喊着,哀求着。
回头,李萧忆全身的血肉都在往下掉,下巴掉落露出白骨的口中,腐烂长出青苔的舌头述说着爱的言语,他向自己伸出的手,皮肤和肉片都扑哧扑哧地往下掉。
低头,幽暗的水泛着血的光泽,粘稠的液体,带着死亡的血腥,白骨在其间游弋,带着幽蓝的光泽。
他知道这全部都只是幻觉,一切都是虚假的,墙壁依旧是水泥砌成的墙壁,坚硬苍白,身后的李萧忆依旧是完整活生生的人,带着对无望的爱情的期盼,脚下的水还是混杂着封闭的气息,虽然不舒服,却也没有血浆的存在。
可再一次看沟里的水,李韶成感到了眩晕。
并非幻觉。
红色的水,带着泡沫的水,其中漂流着白色滑溜溜的东西,已经被切成碎片的身体正在水中挣扎,仿佛在水道的另一边,有一个可怕的用于碾磨人体的大碾子一样,混着泡沫的血溜过来,带着耳朵、手指、小块的肌肉、牙齿,以及其他肢体的碎片,还有头发漂在其中,令人作呕。
又是单纯的幻觉吗?
不过这次的幻觉似乎有点真的过分了。
李韶成转身,看见的李萧忆并不是肉片掉落的可怕模样,他依旧穿着衣服肢体完整——当然他的情况绝对不能称为健康。与自己也一样,发现了水中飘动着诡异碎片的瞬间,他脸色彻底变了。
他单手捂嘴,另一只手撑着墙壁,几欲倒下。
李韶成也知道他此刻内心无比激动,很难消化受到的冲击,于是停下脚步,走到他身边。
“看起来这地方的主人不想让我们活着走出去了。”
他轻飘飘地说着,李萧忆干呕了一阵,终于暂时恢复,他抬起头,努力让视线看不见那混着身体残片的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可能成为我们的葬身地的地方。”
已经不需要再怀疑了,自己确实来过这里,甚至——幻觉中的砌在墙壁里的人也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就着灯光,李韶成突然发现水泥上有一条小指宽的裂缝,不由一凛,若是小心的用匕首撬开水泥裂缝,是不是真的会看见森森白骨,以及还没有的身体。
他不敢尝试,那些记忆是真实的,他曾经在这里长久的生活过,并亲眼见证了罪恶!
沟里的红色终于消失了,仿佛水道的尽头有人用清水冲洗磨坊一样,泛着浓稠泡沫的水流了过来,很快沟里的颜色又恢复为暗淡。
但是主人也已经到了。
一声枪响,在水泥墙壁上溅起火星,李韶成冷哼一声:终于来了。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昏暗中,一个穿着酷似马戏团的小丑的男人戴着不合时宜的高礼帽,款款走来。
走到两人面前,他取下帽子,欠身行礼,画满油彩的脸上,喜怒难测。
“欢迎来到死亡之屋,我是疯狂公爵,是小丑,是这里唯一的法则。”
李韶成注意到,这个人涉水而来,却全身都没有明显的潮湿痕迹。
而当小丑行礼完毕再次抬头的时候,脸颊上的两颗油彩星星已经变成了泪珠,看着他,李韶成半天没有说话。
这可以归类为惊讶的表情让小丑非常开心。
他伸出手:“来吧,你想要知道真相吗?跟着我,我将真想展示给你!”
可惜对于他的热情,李韶成的回答只有一个。
“我讨厌和仿真投影说话!躲在暗处的波尔,想证明你的诚意,就给我滚出来!”
居然这样的回答,小丑的面部有了细微的扭曲,他又一次低头,再抬头时面具换掉了。
——变成了愤怒。
“你怎么知道我是投影,不是真人?你并没有接触我的身体。”
这个问题,也是李萧忆想知道的。
李韶成哼了一声。
“两个理由。第一,你身上没有味道,而我记忆中死亡屋的主人身上总是带着能够熏死人的臭味。第二,你不觉得你的脚下的水比周围显得更亮一点吗?当然我必须指出一点,连裤脚被水珠溅湿的效果都考虑到了,你确实很讲究细节,甚至让我觉得故意拆穿你是件不道德的事情。”
“可事实上你还是这样做了。你的性格果真恶劣,即使换了身体,也还是个会让人恨不能杀死一万次再复活一万字的混蛋。”
手掌摸了一下左脸,小丑红色的脸又转回蓝色。
这暗示他原本震怒的心情恢复了平静。
李萧忆下意识地低头看李韶成,他不得不说小丑的比喻恰倒好处,但是他却担心李韶成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