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黑衣男子摘了面具,露出本真面目,毫无遮掩地坦呈在他面前,那般真实鲜活,触手可及,他再不会错认了,再不用体验那种从希望之峰跌入失望之谷的痛苦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青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唤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多年的优美名字,“兰舟……”
顾兰舟浑身一颤,缓缓睁开眼来,眸中闪烁着晶莹水光,“爹爹,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
穆青山眼中酸热,喉中哽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脚下如同绑缚了千斤巨石般,缓慢而艰难地一步步走上前,伸开双臂,要将泪眼迷蒙的顾兰舟拥入怀中。
他怎么可能会忘?他亲手养育了这个孩子十三年,早已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中,除非他生命消逝,无知无觉,否则怎么会忘?
顾兰舟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铁板,饱含受尽委屈不肯妥协谅解的倔强,带着哭腔不依不饶地质问:“你不是还要打我么?!”
穆青山又是心痛又是惭愧,默默无言地将双臂收紧,用宽厚的大掌一遍遍抚过青年清瘦的背脊。
过了好一会儿,顾兰舟才渐渐软化下来,迟疑着伸手抱住穆青山的腰,慢慢把头靠在他肩颈处。
被久违的坚实臂膀环抱,鼻端复又充盈着熟悉的清朗气息,顾兰舟再也控制不住,干涸了多年的眼泪刹那间汹涌而下,伏在穆青山肩头哭得象个迷路了半天终于被家长找到的孩子,哪里还是那个铁腕无情、生人勿近的土匪头子。
穆青山也是百感交集眼底潮热。怀中之人与十年前相比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无论是外貌还是身形,他本应对此感到陌生,然而一旦将人拥入怀中,横亘在二人之间长达十年的隔膜便顷刻间消散,那种亲密无间彼此相融的熟悉感重新萦绕二人心头。
许久,顾兰舟哭声渐止,只余轻轻的抽噎声在静谧的屋子里一下下响起。
穆青山无比激荡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下来,终于想起来询问正事。
然而一别十年,他想知道的关于对方的事情实在太多,千头万绪一时梳理不清,仓促之下便选了近在眼前的问题发问:“兰舟,你怎么会到宝兰县来?又怎么会突然成为黑虎寨的寨主?”
顾兰舟抽了抽鼻子,如同儿时一般,顺手将眼泪鼻涕抹在穆青山袖子上,这才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带着鼻音不答反问:“你又为何不在悬湖山庄,来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还当了什么穆大侠?”
害他去悬湖山庄白跑了一趟,又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派人满天下打探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