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
顾兰舟直到七岁才不情不愿地改口,不叫穆青山爹爹了,因为会被人笑话。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不愿意穆青山总被人取笑,那比他自己被人骂还要无法忍受。
他自幼早慧冰雪聪明,其实四五岁时就已经明白穆青山不可能是他爹,穆青山年纪太小了,最多只能当他哥。但是,他也知道不是亲哥,因为穆青山姓穆,而他姓顾。
而且,小野人的意思他也已经懂了,那就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庄里同龄的孩子想抢穆青山给他的玩具或零食却被他打跑时,就会这样骂他。
为此,顾兰舟也曾经伤心过,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一直一直流泪,只是不愿吵醒白天练功十分辛苦的穆青山,而紧闭牙关不敢出声。
许久之后,他落入身后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一双臂膀紧紧的抱住他,头顶传来温柔疼惜的声音:“宝宝,不要难过,你没有爹娘,哥哥也没有,哥哥会永远陪着宝宝的。”
穆青山很少亲热甜蜜地叫他宝宝,一向都只正经严肃地叫他兰舟。
顾兰舟终于哭出声来,翻身埋进穆青山怀里哭了个天昏地暗。
穆青山的眼睛也热热的,抱着小家伙不断轻拍他的后背。
又过了半晌,顾兰舟终于止了哭声,哽咽着小声问:“那我爹爹和娘亲呢?”
穆青山答:“他们被恶人害死了,不过恶人也被庄主和我杀了,为你爹娘报了仇。”
小家伙既然明确问了,他便如实答了,事实真相总要告诉他的,不可能瞒一辈子。
顾兰舟听了又掉了些眼泪,只是由于对亲生爹娘早已没了印象,又听说恶人已死,大仇已报,所以心里倒稍稍安定了一些。
“那我家原来在什么地方?”
“在春明镇,一个山青水秀非常美丽的地方。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好。”
然后,在穆青山温热大掌的轻拍下,在对春明镇的向往中,顾兰舟慢慢沉入了梦乡。
那晚以后,顾兰舟再也不会纠结爹娘和身世的问题,再也不会因为被人骂各种难听的称呼而伤心哭泣了。
七岁的顾兰舟是悬湖山庄最漂亮的孩子,虽然年纪尚小,穿的又是穆青山把自己小时候的衣服改小了的旧衣,但明丽秀逸的五官已经初见端倪,无论喜不喜欢,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顾兰舟对谁却都不屑一顾。他不需要同龄的玩伴,也不需要别人的赞美和亲近。他的世界、他的天地和他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穆青山十四岁了,少年清俊,武艺初成,是庄主古思远的得意弟子。
穆青山练功时,顾兰舟从来在一旁静静观看不吵不闹,自己也会跟着比比划划,一招一式有模有样。穆青山得空时也会教他一下,还带着他读书认字。
小家伙精力旺盛,对什么都有兴趣,穆青山教什么就学什么,而且无论文武皆是一点即通过目不忘,资质与天赋与穆青山相比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让穆青山感到由衷的欣喜和骄傲。
不过穆青山心疼小家伙,怕他累着或者一不小心伤到自己,所以从不对他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他健康开心就好。
说起来顾兰舟在山庄是个特殊存在,他是穆青山捡回来的,既非庄主的亲戚又非庄中下人的子女,所以不是主子也不算下人,虽然享受不了主子们的优越待遇,却也不必干下人们的活计,算起来是悬湖山庄最自由自在的人。
这日下午,穆青山把自己今日的功课做完了,耐不住顾兰舟撒娇要求,便把一套自己当年学过的一套粗浅拳法教给他。
一大一小正认真比划着,一阵轻风拂过,院里忽然多了一个人,长身玉立,气宇轩昂。
穆青山连忙上前行礼,“师父。”
顾兰舟没怎么见过古思远,手上仍然摆着刚才出拳的架势愣愣地瞧着。
古思远神情淡淡,“青山,除了你,为师似乎没有收过别的徒子徒孙。”
穆青山闻言怔忪,随即心中一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师父,是徒儿糊涂坏了师门规矩,与兰舟无关,请师父重重责罚徒儿!”
稍顷,头顶传来古思远的回复:“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你起来吧。”
“多谢师父开恩!”穆青山磕了个头,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不过片刻功夫,他竟紧张得汗透里衣。
他不怕古思远如何处罚自己,只怕小家伙会遭遇不测。即便师父不会对一个七岁孩童出手,单是把他赶出悬湖山庄,也不是小家伙能够承受的。
等穆青山抬头起身时,眼前已经没了古思远的身影。
顾兰舟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大概知道穆青山似乎犯了什么错,不过被庄主原谅了,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然后拉拉穆青山的袖子道:“再来再来!”
穆青山苦笑,“不来了,时候不早了,哥哥给你做好吃的去,你先在院子里休息一会儿。”
一听有好吃的,顾兰舟也顾不上练拳了,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然后搬了个小凳子在院门口等着喂食。
转天,到了日常的练功时间,穆青山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躲出去避开顾兰舟,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他随口道:“门没栓,进来吧。”
“吱哑”一声,门开了,轻轻盈盈走进一个人来,头梳双环髻,身着粉罗裙,肤色白腻,眉目如画,虽然看上去还未到十岁,却是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