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
“渊之。”
两道阻拦声音同时响起,掌门本来静坐调息,因为之前争吵之事与我相隔甚远,此时听到伯夷所言恼怒得过来挡到我面前,与伯夷二人冰火两重地针锋对视。玄风走上前一步,按了按掌门的肩膀:“师弟。”
掌门恼火得打开他的手腕:“师兄,我一向敬重你,但是此人不值得你追随他。云华即使有失礼之处,却也并未说错,这老妖怪哪有那么好心,刘正旗被谁盯上,他需要花费精力去秘密探查么!”
“被盯上的人,也许不止是刘正旗呢?”
“什么。”
“山涧蛇阵,以及当日的黑衣人,为何偏偏都叫你们碰上,不觉得十分奇怪么。”
掌门顿了顿:“也许是巧合……”
“世间最不可能的便是巧合。”伯夷冷哼一声,“直阳宫在奇山之上,地势陡峭险峻,若非门派中人,外人极难循迹闯入山中。然而,若是有天掌门自行下山,境况便大不相同了。武林大会,林长萍,劫火金丹,这些都是吸引你前往的要素,也许粗看并不能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然而抽丝剥茧,将表相清除干净,便可以发觉,这一切的背后所指,有可能是你凤尧,也有可能,是直阳宫。在那样的情势下,你觉得我应该向你们亮明身份,大摇大摆地暴露在敌人面前,还是应该乔装易容,在暗中找寻破绽?”
伯夷停顿片刻,忽而沉静着看向掌门:“你现今已没有了功力,门派安危,你能守护周全么,凤掌门。”
二十九 凤啸剑
摇晃的烛火滴着融化的蜡泪,在黯淡的房间里点亮着昏黄的颜色。掌门站在窗口,冷寒的月光照在他肩上,静静地筛出一层柔和的亮光。不知是不是他卸去功力之后元气大伤,如此看去,竟觉得那人单薄许多,我看了看胸前轻易愈合的伤口,感到些卑劣的自我厌弃。罩阳神功有着极致的疗伤能力,体内的崭新真气也仿佛源源不绝,虽然胸口处仍会有阵阵刺痛感,但若小心起身,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能够站立行走了。
只是,这种快速的康复却并不能使人感到快意,我在一个人身上偷走了十年的光阴,而那个人,却正是我心中最珍视的存在。
“掌门。”我将外袍披上他的背脊,那人回头看向我,熟悉的眉眼里倒映着浅浅的轮廓。
“复原得很好,”他轻声叹了口气,将手掌轻轻放在我的胸口上,“伯夷说你至阳,根底与罩阳神功匹配,倒也不算他眼瞎。”
他那么说着的表情,仿佛割舍掉什么血肉相连的东西,我心头一阵难过,伸手按住他的手掌:“云华已然转好,恳请掌门让云华将功力归还。”
掌门皱起眉:“说什么傻话,神功岂是能随意过继的,我从未后悔,你也不许轻易散功。”
“但是云华,受之有愧……”
“门派大弟子,罩阳神功本便是要传授给你,何愧之有?”掌门说得过急,话完之后才觉出后悔,连忙把视线转向窗外,“……只是平日看你总是不愿上心,吩咐去下山历练也常常推脱,整日待在山上能有什么作为,叫我怎么放心将门派交给你!”
我沉默着,无法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其实能不能修炼神功,能不能执掌门派,于我而言真的并不重要,只是掌门对我的寄望,才让我一直坚持去肩负直阳宫大弟子的责任,以至于即使远离他许多日夜,也能逐渐将情绪平复掩藏。因为无论是罩阳神功还是整个门派,将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我,那便是那个人对我的最大私心了,我无法对此没有贪念,想要独占这份偏袒,便只能更好地去伪装,成为他希望我变成的那样,一个秉直明慧的大弟子。
那人寂静片刻,忽而低下头,将腰间的凤啸剑伸手解下:“本想等两年再交给你……”
他将剑身一横,手腕一转便递到了我的面前,那人握剑之姿娴熟好看,月光之下眉眼峥然:“接剑。”
——凤啸剑。
此剑是掌门最为竭诚对待的兵刃,多年来架于剑阁的双脚座台上,早晚都由他亲自擦拭。我在极小的时候曾经胆大地爬上去过座台,只见剑鞘收口处镶嵌着一只金碧辉煌的凤头,在玄色的底座映衬下看去极美,我瞧得发呆,直到掌门恼火得从身后拎起我的衣领,我才如梦初醒,连忙无辜地谎称楼阁迷路,冲他胡诌了半天的谎话。
我恭敬地接过佩剑,不解道:“掌门,这是何意?”
那人看到我将它拿到手中,眼睛里透出些宽慰的期待:“把剑鞘上的凤头拧开。”
我从未知晓凤啸剑上居然还有活动的机关,心中有些迟疑,便将那金色的凤头一推,只听咔嗒一声,狭窄密封的剑鞘之中,竟然推出了一个潜藏的暗格。我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将那暗格抽上来一些,便看到了紧贴在剑鞘里的,一本明黄色的绢折。
“……云华不能收。”我立刻跪到了地上,将凤啸剑双手举过头顶,“掌门过几日便可再度修炼神功,我也已寻到劫火金丹所在,这把剑……永远是掌门佩戴最为适宜。”
那人没料到我居然是这种反应,顿时就动怒起来:“不识好歹!罩阳神功在江湖中被多少人觊觎,你居然还要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