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莹白如月的光芒,竟被顾夕歌直接从身体中扯了出来。那团光芒只在他手中颤抖了一刹,就化作白雾缓缓升腾开来。
静默不语的容纨万万没想到顾夕歌竟能干出这种玉石俱焚的事情。那白衣魔修硬生生将一小团神魂扯碎,即便他是大乘修士,也必会修为大减。
温至言却忍不住微笑了一瞬,他瞳光如狼一般亮起。好极了,着实好极了。顾夕歌以前不愧是冲霄剑宗的弟子,这执拗无比的脾气当真和那些死心眼的剑修们一模一样。眼看那人一步步踏入自己的陷阱中,他又如何不快意?
可在场诸人却并未注意到温至言的变化,他们全都专心凝望着眼前的景象。
似曾相识的画面又重新回放,只是容纨情不自禁咬住了嘴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竟是白青缨联合魔修与那原家长老设下陷阱,一心一意想要谋害顾夕歌的性命。若非顾夕歌早有警觉,他早就成了耀光之境中一捧黄土。
在那之后,护短的纪钧定会将整个九峦界掀个天翻地覆只为了替他的徒弟报仇。本来就是白青缨有错在先,勾结外派谋害本宗弟子,纪师兄一道剑光将她戳个神魂俱灭不能转世却只算轻的。到了那时她却只能全然无力心碎至死。
难怪她与顾夕歌在虚空界中相处了几十载,他却从未向容纨提及过此事,就是隐隐顾念这份情谊,可一切却让容纨自己毁了个干干净净。
粉衣女修面色苍白地收回了目光,她自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立时便觉出自己先前不妥之处。还是在玄机峰时纪师兄说得对,白家为何不早早将这枚存音珠送来,偏偏挑了这么一个紧要关头?
愧疚之意立时搅得容纨不安极了,她情不自禁低下了头。那滋味难言的愧疚与自责,已然让容纨心中百味陈杂不能自已。是自己害得顾夕歌神魂破碎修为递减,他失却修为之后,又如何在大衍派中立足?
只为自己这一时的头脑不清楚,更使得冲霄剑宗与大衍派先前的协定尽数作废,她已然成了冲霄剑宗的罪人。
自己愧对纪师兄与顾师侄,更愧对周掌门。事已至此,她以死赔罪可能挽回些微过错?
一缕缕无形的魔气瞬间自容纨心底攀附而来,使她一颗澄澈剑心瞬间密布缝隙。绿色剑光自这粉衣女修掌中骤然发出,瞬间交织成网将她笼罩在其中。
容纨只对顾夕歌露出一缕凄凉笑意,却并不言说半句。她已然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所有过错自有她一人承担。那锐利剑光就已自她头顶汇聚成形,眼看就要横劈而下将粉衣女修肉身绞个粉碎。
这一幕发生的极迅速又极突然,快到许多人都来不及反应。可早就警觉的纪钧猛然出手,道道密布的黑色剑光轻盈地撞上了每一道绿色剑光,精准而利落地将其击得粉碎。
只刹那间,尘霄殿就被黑与绿的光芒层层笼罩。暴烈灵气不断破碎又重新汇聚成形,震耳欲聋犹如雷鸣一般。不少大衍派殿主只能后退再后退,他们甚至不敢放出神识查探,唯恐稍有不顺就会被那锐利剑光所伤。
刚刚被纪钧救下的容纨却猛然惊醒了,她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自己方才为何会主动寻死,一遇到艰难之事就想着逃避,着实不是她的作风。若是她那般平白无故地死在尘霄殿内,冲霄剑宗诸人怕会立刻与大衍派翻脸,真到了那时才是无可挽回。
可还未等粉衣女修反应过来,却有一股深暗魔气自她胸口猝然爆发开来,极快就聚拢成一只狰狞妖兽的模样。那妖兽赤红双眸皮毛随风而动,只定定望着容纨,不怒自威的气派与威严。
容纨只望着那双赤红眼睛,就心生惊惧不能自已。那妖兽只轻盈地一扭身,避开纪钧迎面而来的数千道剑光,好似无重量的雾气一般。
可它分明又是冲着容纨来的,她遥遥一望就能感知到那妖兽的无尽杀意。
又是数千道剑光直垂而下犹如雨落一般,那妖兽却全无惊惧地仰头凝望着那些黑色剑光,反而并不闪避半分。
纵然尘霄殿坚固的地面已被那剑光击得粉碎,可那魔气幻化成的妖兽依旧完完好好立在原地。它极慵懒地抖了抖毛,忽然一分分加快速度奔着容纨而来。
千万倍的威势与森然气派,容纨在那妖兽面前只是个脆弱无力的小姑娘。她忽然想到了当年方景明搬出雾散峰时的情形,自己明明肝肠寸断却偏偏要装出微笑的模样。
究竟是何时这份师徒之情变了质,容纨已经不在乎。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方景明讲清自己的心意。既然方景明一向对自己无意,容纨也自有她的骄傲与矜持。
于是她只笑着看方景明与杨虚言情愫暗生,又笑着看他们二人感情日深就快结为道侣。纵然容纨已是练虚修士,她却始终未能忘情。真是愚蠢又固执的自己,她这一生都被师父疼被师兄宠,就连收的徒弟都让着她,着实可怜。
更可笑的是,自己被外人三言两语挑拨就怒火上扬不能自已。纵然这是她心魔劫来时的征兆,也未免太令人失望。
自己的一生却有许多遗憾,她更对不起纪师兄与顾夕歌。容纨微微转过头,无声无息地对顾夕歌道了一声“对不起”。她不知顾夕歌究竟看到没有,可一切已经晚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