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悦儿踏出第二步时,房内的林佑言一句话就把林悦儿暴露了,“回来了。”
不是虚无缥缈的猜测,而是掌握了确切证据的肯定。
林悦儿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虽然离家出走这件事上,论情,她做的的确不对,没有告知父亲而走,是为不孝;但理字上,她可以说出长篇大论,来表明她的无辜。可是,当听到她爹再平常不过的问候时,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林悦儿嗫嗫说道:“爹,我......”她说不下去了。
林佑言横插一句,打断了林悦儿未尽的话。“你不要说了,回来就好。”
很平常,真的很平常,像这样的话,她爹在以前说过不下百八十次,她也听过多次,但她从没有像这次从话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她就像条在大海中飘荡的小舟,因为这句话,而被撞得七零八落。
原来,世上真有言语可以伤人一说,她爹的不追究,却在她的心上割了道口子,无尽的悔恨。
她爹似乎是累了,不再说话,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林悦儿有心想打破僵局,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懊恼地闭上了嘴。
半晌,林佑言发话道:“你去陪客人吧,我身体不好,你请他们多多见谅。”
话是林佑言打发不相干的人时会说的,但林悦儿心中的滋味却像打翻了调料盒,甜的,咸的,酸的,各自尝了一遍。
林悦儿来时,是携着喜悦和思念而来的,走的时候,肚子里装满了后悔和心酸。
等人走了,林佑言才从屏风后转身而出,高耸的发髻,一支白暇剔透的玉簪子绾住了三千青丝,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奸计得逞时的亮光,口中喃喃自语:“以退为进,丫头果然上钩了。”
另一边,失魂落魄的林悦儿浑浑噩噩地走着,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她心中只想着她爹的话。
林悦儿的娘只看了她一眼,便撒手不管,跑去阎王殿报道了。可以说,林悦儿的十七年是和她爹一起过的,相依为命。大了,她渐渐懂事,但同时她也是骄横的小姐,在家里,她可以随意对她爹发号施令,她爹一定乐意去做。
她以为她爹可以无休止地包容她,可是她的一次离家带给她爹的是失望,她爹从来对她是轻声细语,从来不曾冷漠得如陌生人,即使是陌生人遇到她,估计也会给个三分颜色,而不是避着不见。
一路行来,林悦儿的脑子犹如一团浆糊黏在了一起,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至一人在背后唤她时,她才如梦初醒。
林家的花园,一草一木皆是林悦儿的所爱,栽种着她最爱的粉玲珑和龙芯草。而能另林小姐青眼有加的又岂是寻常之物,若说云雾金针和雾凇是茶叶中的金子,那粉玲珑和龙芯草便是花草中的宝石了,有价无市。就是花园中的几株,也是武林中人为了讨好盟主而借花献佛的。
连叶喜爱花草,从林家口中得知花园中竟栽了如此难见的奇花异草,心中的向往连饥饿的脚步都挡不住了,随手拉了个家丁,陪着他往园中而来。
园中的格局,草木的位置,看的出都是按照主人的喜好来布置的。且规制不拘一格,并不是书上所描写的哪种园林规格,而是自成一体,别有一番韵味。
一股活水从花园的一角不息地流过,一染上了尘土,便快速沿着脉络向四方延伸,直至到了草木的根部,然后又是一波,生生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