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边的家庭果然和想象中一样令人讨厌。除了大哥极力维护他，根本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若不是有大哥在，他丝毫不想在这种家里多待一天。不久后的那场变故，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家庭了，从此发誓与剑为伍。

但是，还是放不下大哥，直到最后都在维护他的大哥，为了保护他而失明的大哥……土方在少女胸前蹭了蹭，改天，改天偷偷回家看看他吧。

“对了，快过新年了，夜市很热闹呢。明天吧，明天偷偷带你去看看？”为了摆脱伤感的情绪，土方主动说道。

少女眨眨眼睛，点了点头。看啊，她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

大家都睡下了，他们偷偷溜出道场。

牵着她的手，脚下仿佛长了一双小翅膀，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仿佛在飞。

曾经不屑一顾的热闹街景，此时宛如人间仙境，一切都充满了迷离的梦幻色彩。

少女简直光彩照人，在摊子灯光的照射下，她的头发犹如一根根闪光的银丝。她对什么都好奇，每个摊子都拉着土方凑过去看。土方手里有些钱，告诉她如果想要什么，他一定买下。少女转过头，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下一秒，却垂下眼帘，轻轻摇头。

“没关系呀，不用客气的。”

快逛到尽头时，她被一家招牌为“天女的羽衣”的店铺吸引了，久久伫立，不肯离去。土方会意，拉着她走到摊前。

原来是卖丝巾的啊。不过这名字取得好啊！好个天女的羽衣！和她正相配啊，她不正是不属于人间的天女吗？

土方动手为她挑了一条白色的撒有银粉的羽衣，当即给她披在身上。顿时，艳光四射，整个摊子都被照得流光溢彩，经过的行人纷纷放慢步子，注视着他们。

“唉，对不起啊，我们不能玩太久，要是近藤先生他们发现了就不妙了。”土方面带歉意对她说。

少女点点头，拉上他的手，跟他一起回去了。

直到躺进被窝里，土方的心都不能平静。少女披着羽衣的模样好像仍在眼前萦绕，而她已躺在自己身旁了。

沉默有顷，他说起了近藤最近的重要决定。“……大概过了新年吧，反正明年，我们决定去到江户去了。近藤先生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不能一辈子都窝在乡下，不出去闯荡。道场嘛，到了江户，说不定会招募到更多门徒。”

少女似懂非懂，一双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土方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东西，却又觉得那一切都包含在那目光中，他咽了口口水，亲吻了少女的额头。

“到时候，你也跟来吧。把你养在住处，应该不成问题的，我会去拜托近藤先生。”

少女闭上了眼睛，她扯掉土方的发带，长发登时散在肩上。

第二天早上，她消失了。就像藏匿在阳光的光束中，空气的浮尘中，到处都不见，没留下半点痕迹。

借来的和服，昨晚买来的羽衣，整整齐齐叠好摆放在土方头前。

“呼——”土方跑进树林，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里。

太奇妙了，多么奇妙呀！这条河竟没有结冰！那么，那么，她，还会再次出现吧？

回到道场，土方将和服和羽衣都给了三叶。

三叶以为是专程买给她的，冲他羞涩地笑了笑，轻轻打开羽衣。阳光照耀下，这不过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白丝巾！昨晚在灯光下闪耀的银粉也随她一同消失不见了。

他掉头从她面前离开。天女已经不再了！

*

时间不待人，一晃来到江户数年了。曾经被人嘲笑的乡下武士，如今都成了幕府特别警察真选组的队员。

每当看到偶尔停在河里的水鸟，土方总是忍不住站在一边看上好久。

来到江户没多久，近藤便剪掉了发髻。土方也随他不再梳惣发，毅然将长发剪短，再也用不到发带了呀。那条被天女带走的发带……整理行李的时候，他才发觉，天女并非不带一物消失。

临行前，三叶曾单独找到他，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想要随他们一起来江户。土方狠心拒绝了。对三叶仍有一份好感，更多的是歉意，他心里已经有了天女，不能因为她的消失，退而求其次去追求三叶，那样对三叶太过分了。仔细想过了，江户不同于武州，出来闯荡自然已决定拼命，动荡的生活又怎能带给三叶幸福？算了吧，自己没有权利也不应该毁掉她的人生。

也许，还会碰面吧？如果她戴着自己的藏青色发带的话，一定能认出她的，即便面貌或许不同了……

“哇——！”

他从河沿走上公路，被迎面一辆机车撞倒了。

“可恶，又是这个混蛋！”

“哎，你不要紧吧，我说？”坂田银时把车停到一边，大刺刺走过来。“噢，原来是你啊，那就没事了。我不是故意的啊，谁教你突然冲出来啊，嘁，走路也不看前面。”

可恨，实在可恨！这个经营万事屋的混蛋不止一次给真选组的麻烦，而且曾经还把近藤局长给打了！最重要的就是，这家伙的身份本来就很可疑！不可原谅！但是呀，总也找不到确凿的罪名逮捕他，啧，伤脑筋啊。

唉，可惜近藤局长都原谅他了。土方极不愿意承认，这家伙虽然行径古怪，人也很怪，但确实不是个恶人。因为很多人都和他很亲近呀。

而且他那头蓬乱的银色天然卷，有点厚的小嘴唇，瞳孔的颜色……第一次见他时，其实就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