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男孩推开栅栏,一脸平静的说出让我呆若木鸡的话语,“爸爸回来了。”
是我听错了吧?还是说这孩子不是干店揽客的伙计,而是头脑有问题?我敢肯定自己连婚都没有结过,哪里来这么大的儿子?
然而更令我震惊的是,男孩的奶奶很快出来了,语带无奈道:“你这孩子,说多少次你爸爸在外面工作很忙,哪里有时间回……暮生?”
她盯着我,嘴巴微微张大,眼中泛起亮晶晶的泪光。
母亲老了许多,五官轮廓却没怎么变,不过再怎么变,我也能认得出。
真是做梦一样的神奇相遇,我以为自己可以潇洒自如转身离去,却不知怎的举步维艰,脚下如有千斤重。
“暮生……真是我的暮生回来了!”她激动的抓住我的手哭起来,想抱住我却十分困难,骨头硬硬的硌着我的胸口。
记忆中她是很健康且高大的,现在怎么这般瘦小?血缘真是奇怪的东西,但是看到她,我心头的憎恨连同反感便瞬间消失无踪了。
尴尬静默片刻后,我僵硬的推开她,“不是回来了么,别哭了。”
她胡乱的抹掉眼泪,哽咽道:“好好,我不哭,不哭……”
嘴上这么说,泪水却越擦越多,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当真是水做的,眼泪简直可以汇聚成河。
在我们母子尴尬重聚的时候,带我回来的那个男孩就在母亲旁边站着。
我不经意瞥了他一眼,竟然再也无法将视线从其脸上移开。
方才野外见面,我只觉得他瞳孔比常人黑了些,而此时的那双眼竟连眼白也没有了,仿佛两个黝黑的无底深渊似的,盯着我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少年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仙渡的年代轴跟别处比好像慢了几个拍,而且还总充斥着光怪陆离的传说和奇谈。
在外面的世界,你可以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无论发生任何荒诞的事都能找出合理科学解释,但当你踏上仙渡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所有的经验认知被颠覆,这里的人文风俗甚至一草一木,都会让你彻底迷惘。
少年还是以诡异的姿态看着我,脸色苍白如纸,眼睛仿佛聚焦了所有夜的暗,乌森森让人不寒而粟。
母亲并未察觉这种诡谲的气氛,依旧红着眼睛哽咽不止,并试图用双手像小时一样揽抱住我。
我不得不再次劝慰她,“好了好了,请……有吃的么,我好像饿了。”
她立刻道:“你看我都糊涂了,忘了暮生还饿着肚子,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豆饭,我这就去端……”
等母亲匆忙离开后,旁边的少年突然道:“红豆饭是奶奶做给我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瞳孔和眼白突然分离开来,仿佛刚才我看到的怪状只是错觉,慢吞吞的继续往下说,“我跟爸爸一样喜欢吃。”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认定了我这个爸爸,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倒也不反感排斥。
也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便将手探到口袋里取了块方形的墨翠递过去,算是两人初次见面的礼物。
这个小配饰是好友所赠,上面刻有鱼化龙图案,据说来之不易颇为珍贵,用来辟邪护身再合适不过。
翡翠太具脂粉味儿,素来为我所不喜,然而这块墨翠却厚重大气,戴在男人身上也丝毫不显违和,让人一见倾心难以自拔。
倘若不是身上没有其它可以送出去的东西,我是绝不会舍得拿出来的。
少年接过墨翠轻轻抚摸,目光新奇就像得了心爱的玩具。
母亲很快端来饭菜,取出碗筷催促我们一同进食。
到这时我才知道少年的名字,叫善水,取自上善若水,念出来有种温润清透的质感。
周善水……是个好名字。
其实我并不饿,尤其在母亲的亲切注视下,吃起东西简直如同嚼蜡。
如今的我早已不再嗜甜,对红豆饭也移情别恋,当年离开仙渡后,我跟过去的一切都说了再见,包括生活习惯和口味,因为未曾想过将来会有因错阳差回来的时候。
母亲似乎察觉了什么,带着点欣慰和窘迫轻声感慨,“暮生长大了呢。”
我扯下嘴角,“三十五,我都快老了。”
她一脸认真道:“就算暮生长到八十岁,在我跟前也永远是个孩子。”
心里说不温暖那是骗人的,独自闯荡的这些年,知已好友都交过不少,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对自己好的也只有母亲一人,倘若不是当年……
“我吃饱了。”善水放下筷子,腰身挺得笔直,神情认真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母亲温柔的叮嘱他,“那就去早点睡,我跟你爸爸还有话要讲。”
他嗯一声,很顺从的起身去隔间休息。
客厅只剩下我跟母亲两个人,屋里似乎没有通电,而是在墙壁挂了一盏青色马灯,灯捻燃烧时会散发出淡淡的煤油味儿。
母亲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谨慎开口道:“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
话说到一半又转了哭腔,我趁她在落泪前劝住,“很好,好极了。”
“你那么小出去,在外面连个亲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好……”
“当年离开仙渡后,我被一个好心的叔叔收留,再后来读了大学,还找了份喜欢的工作,没有受过什么苦。”
她犹豫了下将我手握住,粗糙的指尖沿着手指慢慢摸索,没有找到预想中的老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