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扬心给看得懵了,以为他担心自己受委屈,伸手晃晃南叠枫,道:“不是跟你说了他们不会动我么,打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汪云崇并不打算插话,掩上房门,踱到一边坐下。
“你从哪里学的用香毒的?”南叠枫突然道,“师父温善直朗,武功足够高明,绝对不会教你这么奇怪的东西,你从哪里学的?”
水扬心脸色微微一变,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的?”转头看见汪云崇坐在屋角圆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想到这两人自论武大典一路相处到现在,多少有些相熟了,而自己那天放倒云端的事汪云崇一定已经知道,却不想竟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南叠枫。
水扬心心中苦笑,说起来,自己前两天还让南叠枫去亲近十二卫的,这倒是自摆乌龙了。
“我这三年在外,一个女子,遇上麻烦总不好上来便使功夫,万一漏了底,岂不是对不起师父。”水扬心道,“所以学一些这类江湖奇巧,一些个小麻烦就能凑合应付过去。”
这理由着实不错,若不是南叠枫个之前听过汪云崇说云端是被涤魂香放倒的,加上他本来就十分相信水扬心,几乎要心疼内疚起来。
南叠枫蹙起眉心,以近乎恳求的语气道:“扬心,说真话好不好!”
水扬心也拧起眉来,看了汪云崇一眼,转过头来,道:“这如何不是真话了?”
南叠枫垮下肩,颓然道:“扬心,你为什么要瞒骗我和师父?”叹出一口气,道,“你那天对皇上用的,叫作涤魂香,对不对?”
水扬心大震,倒退半步,花容失色。
南叠枫见她反应如此,已然明白水扬心正是慕容笛千辛万苦要寻觅的妹妹,于是徐徐道:“我和汪大人自荆州出来,便遭一群黑衣人围袭,无奈之下上了一只画舫,那画舫的主人……是慕容笛。”
这一下不消多言,到底为何南叠枫和汪云崇会一齐过来,终于有了答案。
水扬心身子轻颤,蓦地抓住南叠枫的袖子,漂亮的杏目里忍不住溢出泪水,道:“哥哥他……过得好么……”
南叠枫一时哑住,不知该如何回答,看慕容笛衣饰气色还是不错,手底下的人虽然个个狠辣,但却都是能干且誓死效忠的,但是——慕容笛幼年亲睹父亲惨死、妹妹失散,多年来躲避黎岱渊搜捕的同时还要想着如何报父仇、夺阳灵教大权,甚至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不惜出卖身体拉拢列潇云……
想起水扬心为了完成师父遗命三年来卖唱卖笑而强装出来的媚态,南叠枫心中一阵酸楚。
看着南叠枫皱眉抿唇,水扬心睁着杏目抽泣,汪云崇心知这二人情绪失控,这对话无法继续,于是起身道:“你哥哥过得不错,手下能人很多,有几分对抗如今阳灵教的实力,只是颇想念你,才会跟我们提起涤魂香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水扬心一听失散多年的哥哥还在记挂自己,眼泪霎时决堤,松了南叠枫的胳膊,捧住脸失声哭了起来。
南叠枫跟水扬心相处十几年,几乎没见这个个性悍烈的师妹哭过,汪云崇更是完全没哄过女人,两个男人当下傻在当场。
汪云崇当先借口逃开,向南叠枫道:“那个……你们师兄妹之间说话,我就不掺和了,我到外面等你。”说着立时开门出去,留着南叠枫发愣。
自小一起长大,同受师父教诲,师父仙逝之后相依为命的师妹,竟然是阳灵教后人,南叠枫拉着水扬心一起坐下,长叹一声。
师父当年把自己错认成女孩,教养到五岁才发现,做了一件这么糊涂的事情之后本以为水扬心算是可以传承衣钵的人,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居然是阳灵教右护法的女儿,她一个当年追杀过阳灵教暗主的武林泰斗,却抚养了慕容凡敷的后人,这个糊涂犯得,简直比错收男徒还要大。
水扬心渐渐平复下来,轻轻抹掉脸颊的泪痕,慢慢道:“枫,我不是故意瞒骗师父和你。那年建昌大水,我和哥哥走散,若不是碰巧遇到师父,恐怕就此夭亡。当年哥哥和几大长老亦是在流亡,后面又被阳灵教追着,根本朝不保夕。难得师父看中我,授我武功教养成人,我心中早已与阳灵教一刀两断,若不是师父被害撒手离世,哥哥又突然出现,此事将永世不会有人知道,既无人知晓,便也不会有人计较了……”水扬心声音渐低,也不知是因为想到哥哥还是想到师父,泪水又止不住泛上来。
南叠枫道:“扬心,你一直是聪明的。”
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你想不顾一切掩盖的过往,越是会在不恰当的时候被一场巧合拆穿。此事若是真如水扬心所愿一直隐瞒下去,也许仙派也就好好地如此传承下去了,可是知道了,又如何能坦然处之?为了追杀阳灵教暗主连命都搭上的几大高手,若是地下有知,将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