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停下脚步,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他觉得眼睛发痛,水边有一丛丛的垂柳,飘得漫天都是的柳絮碰到他眼睛里,他止不住伸手去揉,揉出了些湿润的感觉,“哈,你又怎么知道这里的日子就是我喜欢的呢?”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里的日子,但总比你明明讨厌山贼却留在寨里好。”林三宝想给他拨一下头上的柳絮,手伸到半途还是放下了,“走吧,很快就到你戏班了,我不进去了,看着你走进去了我就走。”
“……嗯。”宫子羽低着头默默地走,心里涌起了复杂的滋味。
他的确痛恨山贼,他们杀他爹娘,烧他田产,让他不到六岁就流落江湖进了戏班,成了个供人戏玩的婊子,连林家寨老寨主也是他煽动海晏青去杀的,尽管他跟杀害他家人的那班山贼完全没有关系。
可林三宝不一样,他把他当萍水相逢的路人;林家寨的人不一样,他们真的拿他当“夫人”,当“哥哥”,当“嫂子”。
想什么呢,宫子羽,难道你真的要去当别人的压寨夫人?宫子羽想到这,不禁转头去看了看林三宝。
林三宝眼角三道火红的图腾如烈焰刺眼,宫子羽连忙转回头去。
8
商清乐看着送上来的花笺,皱着眉头问班主,“为何今天送来的花笺那么少?”
班主心不在焉地回答,“今晚要开三台戏,得演到很晚,那些老爷等不到,困了要睡觉,就不请你了嘛……”
“准是温柔乡今晚又有什么新姑娘,所以他们都跑那里去了。”商清乐拿起妆笔描了描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么美艳可人,不禁放心地笑道,“反正他们尝过新鲜还是会回头找我的,没关系。”
“嗯,你快准备上戏吧……”
自从宫子羽失踪,商清乐就担起了正印花旦的头衔,放眼锦澜城,也真的找不出比商清乐模样更俊的花旦了,于是那些爱追捧戏行倌儿的老板都转向商清乐,班主对他也如当日对宫子羽一样疼着护着,可今天他总是心不在焉,对商清乐爱理不理的,常常往门外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来一样。
商清乐忍不住拉了拉班主的衣袖,未及开口,一个小厮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班主!班主!真的是宫老板,宫子羽!”
“什么?!”班主与商清乐异口同声,却是一喜一惊。班主连忙捉住那小厮问,“看清楚了?没认错?”
小厮一边喘气一边回答,“宫、宫老板我还能认错?他,他都往这里走了,快来到戏班门口了。”
“哟,小八宝,不见这些天,怎么看见我就跑了呢?”
话音未落,淡黄色的门帘软布就被一只纤长洁白的手撩开了,宫子羽微微低头走进来,俯仰间领口微张,微露出些许锁骨又迅速遮掩上了,正是最无邪反惹遐思。
商清乐马上迎了上去,拉着宫子羽的手非常关心地问道,“啊,子羽,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失踪就是半个多月,我们都以为你被山贼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呢。”
宫子羽回他一个“不劳费心”的笑,“怎么会呢,我不过是遇到了老朋友,一时兴起就跟他一起游玩去了,忘了写信告诉班主,真是抱歉了。”
谁料到这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向宫子羽投来奇怪的目光,他看看大家,“怎么了吗?”
“子羽,打更的大叔他、他说亲眼看到你被两个山贼打晕了装进麻布袋里带走,衙差还来问过话……”班主上前去,搭着宫子羽的肩膀使劲地揉搓,“没关系,人回来就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嘛,散场了就别记着,开始下一场就好了。”
坏了,宫子羽没想到竟有人看到他被掳劫,才会撒这个谎跟林家寨撇清关系,不想那府尹,竟然明知道他被山贼劫了也不派人去救,这下反而显得他此地无银了。
“就是啊,那些山贼如狼似虎,子羽一定受很多苦了,如今能活着回来也不容易,你们啊,”商清乐义正词严地指着戏班里的学徒们转了个圈,“谁要是往外头说一句子羽的遭遇,看我不把他舌头拔下来!”
“我……嗯,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宫子羽在心里叹口气,往妆台边上一坐,支着额头,瞄到了桌上的花笺,“清乐,今晚的花笺也不少啊,须得顾虑着身子,不是每个人都玩闹到深夜隔天还能踏台板的。”
“谢谢子羽关心。”商清乐笑笑,顺手把花笺都理成一叠递给那个叫八宝的小厮,“告诉这些老爷们,今晚我们来个堂会,不一一拜访了。”
下戏后的堂会,就是几个人一起交欢的意思,宫子羽从来不搞这个,觉得跌份儿,不过既然商清乐要这么怄气,他也不妨碍人家勾三搭四了。
“太好了,子羽回来了,那以后开锣鼓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人手问题了。”班主听商清乐说要开堂会也没有格外心疼,他只担心宫子羽还要不要唱戏。
“嗯,让我歇两天,就可以开戏了。对了,班主,找两个会度曲的先生来,我有个本子想让他们写一下……”
宫子羽是南方人,会很多京师地方没听说过的戏文,也不是第一次要自己写本子了,班主也高兴,连连答应。
被晾在一边的商清乐满心不忿,摔了一下水袖就要往外走,却是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让他一下子爆发了脾气,“哎哟!哪个死鬼挡路!咦?”
“全部给我蹲下!不许说话!”却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