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辰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玻璃茶几,刚才宁睿在扔水的时候,有一部分洒在了桌面上,被阳光一映,显得格外璀璨。
“如果没记错的话,妈是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开这个家的,而宁钰比我小两岁,也就是说,在妈妈还没有和别人私奔之前,你和吴青就已经混在一块了,这话我没说错吧?”
宁睿顿时像被人劈面打了一个重重的耳光,面孔一下子涨红了,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宁予辰有些出神,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有一阵发生了战争,物资紧缺,那时候妈妈已经不在家了,你又去了战场,我经常吃不饱饭。后来有一天,我正在外面的时候突然听别人说你回家了,一下子特别高兴,立刻就跑了回去。”
宁予辰嗓音有些干涩,忍不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继续说:“当时她们母女俩都不在家,你见到我以后,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长高了’,然后给了我一袋饼干,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军粮饼干——那是你第一次摸我的头发,也是你第一次带东西给我,我特别高兴,也舍不得吃,就偷偷放到兜里藏起来。那时候也不懂事,还想着回来的时候不能乱说,别让妹妹给抢走了。”
“后来你让我出去玩,我就出去玩,只不过很久没见爸爸了,玩了一会还是想回家,只是我在门外的时候就看见房门是虚掩的,屋里有说话的声音,知道是她们回来了。我站在外头向里面看,看见你把妹妹抱起来,让她看桌子上摆着的罐头、巧克力、蛋糕,哦,你还给她们一人买了一件新衣服,屋子里的气氛就好像在过年一样,大家都很高兴。看见你们三个都在笑,我就走了。那袋饼干后来被我扔到了家门口,也不知道你看见没有。”
宁予辰笑了笑,把水杯放在桌上,身子后仰靠上沙发背,感慨了一句:“那时候以为是好东西,直到后来当了兵才意识到,军粮饼干搁到物资里面,一般的将士真的是喂狗都不愿意自己吃。”
宁予辰的声音很好听,说话的样子也十分平静,但却把当时的种种细节转述的清清楚楚,可见对这件事的印象之深。
他对面的三个人全部愣住。
宁睿:“……”
虽说小时候类似这样亏待他的时候的确是不少,可这讲的都是什么玩意?他什么时候干过这事?再说这么多年来,也根本就没有打过仗啊,说的跟真的似的,不会是抗战电影看多了吧。还当兵,宁予辰可从未当过兵,他这是突然疯了?
都说童年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宁予辰觉得胸口好像有一团巨大的悲伤,不上不下地堵在那里,几乎要让他不能呼吸,委屈与怨愤瞬间灭顶,仿佛把他变成了当年那个身无所长的小男孩。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少见了,宁予辰想一想,觉得应该是原主残存的情感影响了自己。
但是那记忆虽说是别人的,却意外的如此深刻清晰,简直感同身受,这才会让他几乎不受控制一样跟对方废话了这么一堆。
太失态了!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他的美学。宁予辰喝了口水,不打算再耗下去,于是一言不发地起身上楼。他脸色发白,表情却严肃的可怕,这下也没人再敢出声阻拦,六只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影消失。
本来以为可以任凭摆布的儿子一下子翅膀硬了,这感觉让宁睿十分不快,只不过宁予辰看上去跟中了邪似的,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他也有些发憷,僵在沙发上片刻之后站起身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