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也来了。
他表现得很不像他,身披麻衣,形如槁木,脸色苍白,仿佛心如死灰,浑身颤抖,哀哀啼哭,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手里紧紧抱着盆,除了一脸的惊惧,再无任何不妥帖。
周围人看了都叹,都说王老丈命不好,养了个白眼狼,大不孝,现在人都去了,看着这个儿子到还知道些廉耻,许能挽救挽救。
招娣忽然有些酸楚,为了翁翁,她再明白不过,这人哭得再伤痛,也不是真心,不过,只要翁翁丧事办得风光,好好下葬,她也就安心。
回头看了方若华一眼,招娣心中踏实,如今连土地神都见到,想必真有阴曹地府,翁翁一世好人,来世必能投个好胎,可惜土地神说,阴阳两隔,相见不祥,易让阴间人不安宁,错过投胎的机会,否则她真想再见一见翁翁。
该起棺了,王二狗用力一摔盆,盆落地,骨碌碌滚到招娣的脚下,丝毫不裂。
众人一愣,却只当没看见,摔盆不裂,绝对不能再来第二次,王二狗瞬间颤抖了一下,浑身瘫软,嘴里也不知念叨什么,好似站都站不起身。
这会儿也顾不上他,负责抬棺的四个后生,齐齐皱眉,双目赤红,浑身冒汗,肌肉紧绷,用尽了力气,棺木却是纹丝不动。
众人都惊。
招娣也愣住,咬住嘴唇。
一连三次起棺,棺木依旧不动,四个抬棺的后生都已经用老了力气,此时吓得两股战战,明明是艳阳天,天朗气清,愣是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王全德昔年老友老泪纵横,扶棺而泣,长叹一声:“老友,老友,你可是还有心事未了!”
咯嘣一声,棺材盖竟然无风自动,落了地,这下所有人都吓住,好些人撒腿就跑,只剩下几个关系亲近的勉强还站得稳,王全德躺在棺材里,不知为何竟然睁着眼。
方若华也吓了一跳,猛地攥紧手里的大百科全书,颇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居然出了身冷汗,这世上竟真有神神怪怪的事情发生?
但仔细一想,又似乎不必很惊奇。
她和爸妈都穿越小时空了,未来修行者一大堆,妖魔鬼怪还当起了宠物,又还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就是在她所在的现代,难道她没见过,她信奉科学,就能保证世间无神怪之事?就能保证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说都是假的?就敢保证人死之后,不能留一点儿灵智未灭?
招娣心中大痛,走过去摸了摸翁翁冰凉的脸,并无半丝惧不怕,轻轻把他的眼睛合上。
但只合了片时,众人尚未放松,竟又开了,招娣终于忍不住大哭:“翁翁,您看看,王二狗这不老老实实来给您披麻戴孝,他会改好的,您放心!”
王二狗脸色青白,想起这几日的遭遇,吓得三魂七魄散了一多半,连滚带爬爬到棺材前面,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七八个头:“爹啊,都是儿糊涂,儿就是个蠢货!”
啪给了自己一嘴巴,打得吐出一口血,嚎啕大哭,“儿有罪,儿不是人,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爹爹动手,儿就是个畜生,儿再也不敢了……”
王老丈依旧睁大了眼。
“也不敢欺负招娣。”
他肉痛的很,一咬牙,还是道,“房子儿也不要,全给招娣做嫁妆,儿再也不敢打纳招娣为妾的主意,爹爹尽管安心。”
众人:“……”
没想到这孩子如今变成了这副德性!
大家都是王家熟人,大部分唏嘘感叹。
“当年我就说,王老兄还是过继个知根知底的孩子好些,要不然年纪小点儿的,也容易教,王二狗当时七八岁了,在街市上厮混,一身的坏毛病,油嘴滑舌,竟哄得王老兄收了他当义子,对他掏心掏肺的,哎,现在看来,真是好心都让狗给吃了!”
历朝历代,孝字为先,像王二狗这样敢对父亲动手的,真是连恶人里头也没几个。
“还秀才呢,我看这功名别想要了。”
“哎,可怜王老兄死不瞑目!”
王二狗瑟瑟发抖,赌咒发誓,什么话都说尽了,棺木就是起不动,若不是已经插手,撤手实在不吉,恐怕负责抬棺的后生都要退避三舍。
招娣匍匐于地,失声痛哭:“翁翁,您到底有何心愿未了,告诉招娣,招娣一定帮您办到!”
哭着,她忍不住抬头看方若华,一脸祈求。
方若华也苦笑,这真不关她的事!
她也连忙和1257联系,沟通了半天,才稍稍有底,说起来,这也是圣德门那些走失妖宠搞出来的是非。
“招娣,把你的书箱给我。”
招娣一愣,迟疑片刻,还是把紧紧搂在怀里的书箱递给了方若华。
若华一伸手,手上就出现一金册,摇身一变,衣服便化作青蓝色的长袍,头上戴一银色小冠,虽然素雅,却是仙风道骨。
周边王家亲朋都大吃一惊。
慢步走过去,在棺木四周点了香烛,方若华又打开书箱,把所有的书稿取出,在棺木旁边一字排开,刚一排好,书页无风自动,居然轻轻翻开。
众人屏气凝神,忽然有一少年惊呼:“呀,什么人!”
大家伙这才发现,棺木旁竟围着好些人,有青衣书生,有美貌少妇,有的高冠蛾带,有的粗布麻衣,还有两只长尾巴的灵狐趴在棺上,眼睛灵动得仿佛在说话,这些人大家都不认识,却似乎和王老兄很是熟悉一般,围拢着他,言笑不羁。
方若华走过去,打开一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