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傅念君的犯难只有一瞬间。
她的脑筋一向灵活转得快。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她立刻便找到了一个权衡之下最为妥当的请求。
她只是施礼道:“臣女确有想向官家所求之物,求官家应允。”
皇帝终于觉得有些找回了场子,说道:“你但说无妨。”
那边跪着的裴四娘心中也顿了顿,竖起耳朵想听听傅念君到底会说什么。
“臣女想求官家的墨宝。”傅念君镇定道:“若是官家恩典,可否赐臣女临《兰亭序》的摹本?”
众人都默了默。
皇帝却在高座上朗笑起来,舒皇后的神色微微松了松。
皇帝笑道:“你想要朕的墨宝?朕的书法不如你爹爹。”
傅念君接道:“官家与臣女的爹爹皆擅飞白,臣女很喜欢飞白,爹爹的墨宝在家中自然是收藏了数不胜数,当世名家,若有机缘,臣女也会厚着脸皮求一求,只是官家的墨宝,也并非厚着脸皮能求到的,今次机会难得,只求官家一偿臣女夙愿。”
其实她这话也不全是假的,理宗皇帝的墨宝虽不能属顶尖,却也是上乘,傅念君习飞白,自然也喜欢收藏字帖,想来想去,她只觉得求这样东西是最稳妥的。
她所求的东西,并不是“皇帝”这个身份能给她的,而是周晋这个人才能给她的。
皇帝自然是高兴的,对于一个文人最大的肯定,不就是书法诗词被人所认同追捧么?
他只觉得傅琨这些天在自己跟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也因为他女儿今天这番表现大大地顺眼起来了。
他倒是会生闺女。
皇帝开心地挥手,“这样的要求,朕自然同意,只怕你将朕与你爹爹的书法做番比较,倒是让朕丢脸面了……”
张淑妃见皇帝这样开怀,心道不好,她晓得皇帝的脾性,这对傅念君是格外看重了,她哪里能忍受,便立刻冷不丁地插话:
“倒是傅小娘子有心,投了官家所好,这样地会说话,倒是裴小娘子,却是没占到口舌的便宜,也不知傅小娘子这番话,可曾有人教授?”
可巧裴四娘心里正转着这番话,却是叫张淑妃给预先说出来了。
皇帝正在兴头上,无疑是被她这话泼了一盆冷水。
她这意思,傅念君是摸清了皇帝的心思,故意谄媚讨他的。
那么在皇帝看来,难免就多想一层,怎么你张氏是觉得朕的字不配被后辈敬仰学习么?
他的目光朝张淑妃扫过来,张淑妃一下子就回神,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臣、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你今日怎么回事?说的话这样不着调。”
皇帝不赞同地说了她一句。
张淑妃今日确实因为傅念君,已经几次让皇帝不愉快了。
张淑妃只好摆正了神色,温和笑道:“臣妾是这两日有些头疼,说话也没个思量。”
皇帝和她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了,到底情分深厚,自然也不会多追究。
只是刚才的喜悦确实大有影响。
舒皇后这时却与皇帝道:“官家,上午之时,我看这傅小娘子一笔字确实难得,似乎真是潜心于书法之道的,官家要不要给这孩子指点指点?”
张淑妃的话到底给皇帝心里留了个疙瘩,他听见舒皇后这提议,便欣然同意了。
若傅念君是个只能写一笔烂字的,那么刚才的话,自然就是如张氏所说是唬他的。
等内侍将傅念君上午写的咏梅词呈上来,皇帝一看之下便露出了微笑。
张淑妃则是目光来回在舒皇后与傅念君之间来回穿梭。
她就是再笨,也能看出舒皇后的有意相帮了。
若傅念君真是写笔烂字的,舒皇后怎么可能让皇帝看,她分明就是想借机驳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给傅念君争面子。
好啊,好得很!
张淑妃心道,这两人是早就看对眼了。
皇帝摸了摸胡子,轻轻点了点头。
这字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而且与傅念君适才所说的一致,她练飞白也是用过心的,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就是男子,也未见能有几个比她写得好的。
“难为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毅力和决心练这样一笔字,假以时日,便是朕的新科进士们,也要叫你给比下去了啊。”
皇帝又笑起来。
竟是这评价一回比一回高了。
跪在地上的裴四娘脸都青了,她刚怎么就没想到呢!
傅念君跪下谢恩,却只听皇帝又说:
“你爹爹政务繁忙,便是你兄长,怕是也难得他教授,你若得空,不如常往宫里来,皇后也擅书法,你也可向她讨教讨教。”
这抬举!
裴四娘这下是腿都快软了。
徐德妃也十分吃惊,皇帝几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真是对这个小娘子格外看重了啊!
徐德妃望向傅念君的目光也愈发复杂。
舒皇后却是轻笑道:“臣妾的字见不了人,官家取笑了。”
皇帝竟驳她道:“我教过你些时日,怎么会见不了人。”
舒皇后低头微笑。
这下换张淑妃脸色铁青了,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硬生生让皇帝对自己厌了几分,却对舒氏多了几分亲近。
知道自己不在状态,张淑妃鸣金收兵,不再冒险乱说话了,管傅念君今日怎样出风头,都随她去吧。
这一次封赏完毕,傅念君也算是大获全胜,她就是走一步路,不止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