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握着那几张纸,也有些怔忡。
广陵郡王和幕后之人都是皇室中人,她却没想到,是皇室之人,在甲库和架阁库中便一定能寻得些蛛丝马迹,想到董长宁那天一口就答应了自己,恐怕他那时候就想到要走这一步了。
傅念君苦笑,不过随即念头一转,即便她早点想到她也不会走这条路,这两个地方不是寻常能闯的,就是单昀那样的高手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何况为了脱身,一定需要对那地方有所破坏,就如昨夜那一场火,不知毁了多少珍贵的文书和档案。
可以说是个破坏和牺牲非常大的法子了。
周毓白或许在调查幕后之人的时候也曾想过,但是他也不会采用。
因为当时没有周昭这个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他是皇族,做这样的事更加有风险。
傅念君心念一动,但是这就说明,幕后之人可能也没有办法完全毁灭掉这些线索。
他的能力或许足够抹去在民间存留的蛛丝马迹,却未必连大内的架阁库都管得到。
这么想着傅念君便觉手中这几张纸分量更重了不少,立刻便打开去瞧那纸上究竟写了何等样的春秋。
周毓白一边睇着她的脸色,一边给两人到了温茶,心里却有股子不合时宜的庆幸。
他忍不住庆幸……昨日那一遭置气,他还没想好用怎么个法子再同傅念君说话,幸好今天这打了个岔子,她便依然还是从前模样,倒是还惦记着给他生孩子的事。
周毓白想到昨日自己还叫郭巡到书房问了一通便觉得有些尴尬,别看郭巡平日里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遇到这般事体却也只能搔着头说对他什么“对女人家还不就是讲究个脸皮厚”,周毓白只是一句未说便让他回去了。
他真的很想再扣他几个月月钱。
现下看来,幸而他的夫人与旁人不一样。
傅念君手执着薄薄几页纸,半晌过后,却觉得它们似千金般沉重,手腕竟微微有些发颤,额上也沁出一层薄汗来。
“七郎。”
傅念君忍不住将那几张纸的边角捏皱在手心,一双眼睛就这般定定地望着周毓白。
周毓白拧眉,向她摊开手,傅念君便把那几张纸递了过去。
他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脸色也一下子沉重起来。
纸上的事自然无可厚非是傅念君所好奇的,关于周云詹父亲广陵郡王周昭的消息。
傅念君还曾记得从前听闻的关于那周云詹的身世,他是广陵郡王庶子,却也是独子,皆因为周昭一生并未娶正妻,周云詹的母亲不过是一低贱的西域胡女。
只是她却不知道这短短几句里头,却跳过了很多事。
话还要说到太祖和太宗皇帝的亲弟弟秦王周辅在世的时候,他与继长兄之位登基的太宗皇帝关系并不如何亲厚,从在朝握有一定权势的王爷渐渐变成闲散宗室,而他的次子周昭生得fēng_liú俊俏,少年时便喜欢外出游历,常一年半载不归,家里要替他说亲事,他也不肯配合,只往外走,便是父亲和长兄都找不到他的人,如此也管不得他。
直至有一年回京,周昭却跪在父母面前,说自己已然在外成亲,恳求父母成全。
秦王周辅自然不肯认这亲事,尤其是听说此女似乎还不是汉人,更不肯同意,直言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算不得亲,还要替他另寻佳妇。
周昭与老父大闹一场便离家而去,一年多后,却领回一个身怀有孕的西域胡女,眉目鲜明,颜色甚异,似是突厥人后裔,当下周辅便被气了个仰倒,发誓要将这“妖女”赶出门去。
这些家丑,当时肯定是被他们给捂严实了,却还是有一星半点的消息透出来,只言周云詹的母亲身份低贱,碍于他是周昭独子,却也不得不叫秦王府承认。
或许是当年太宗皇帝不放心秦王一家,叫哪个皇城司的探子眼线早盯着他们,如此都一五一十记载了他家这些事,直到近二十年,当今圣上当政,皇城司大权旁落,才停了这些探查窥视的记录。
而周云詹的生母,外界传闻说大概是难产而亡,可这份记录上面却说很可能她是生下儿子后死于非命,皇家丢不起这个人,秦王丢不起这个人,所以一个无根无萍的女子的性命,不过如草芥罢了。
还不止如此,这女子来历古怪,探子查得周昭当年的踪迹,明明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西去过,那女子来自北境,也就是辽国境内。
生得有异域血统,却不代表她一定是个来自某个遥远番邦,也可能来自近邻。
竟是与辽国扯上了关系。
而且还有一点,写这份纪录的人曾经几次探过秦王府,也奉命跟踪过周昭一段时日,同时也写下了他自己的疑惑,他觉得周昭似乎对府外周云詹的生母并未有多“深情不悔”,爱得“难舍难分”,相反周昭却在酒醉之际,在书房中画过一些女子肖像,都是同一个人,有一张一并附在了其中。
而且只此一张,其余的早被周昭清醒后焚毁。
两人抖落开一看,这张小像因为年代久远,已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好在架阁库的文本书册保存完好,傅念君和周毓白还是能够依稀看清小像中人的面貌。
究竟这人是不是周云詹的生母,写这份记录的人也不敢肯定,他只是怀疑……那么自然如今世上,也无人再能够辨认。
但是傅念君一看之下,第一反应就是:
“七郎你看……她像不像肃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