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性,章修严也想过千千万万遍。只是那时他弟弟才那么小,如果逃过一劫之后又碰上这样的事,他弟弟受得了吗?
就算是他,说不定也会崩溃。
而且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在那种地方能走出多远?等结果的时候他亲自去了一趟,那延绵不断的荒野和山路,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要从离那边最近的镇子走一趟,至少得花三四个小时。
章修严说:“我和父亲叫人在周围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其实也算是好消息。
谢老说:“你弟弟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这其实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空话。一个从来不曾独立生活、从来不曾离开过家人的孩子,如果真的被冲到那种偏僻可怕的地方,有多少活下来的可能?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凝。
袁宁胸口有些发闷。
他知道黑暗和孤独有多可怕。
如果他一个人流落到那样的地方,一定没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吧?
但是,也许四哥比他聪明呢?
袁宁忍不住抓住章修严的手。
即使章修严什么都没说,他却莫名地知道章修严这一刻很难过,需要人安慰。
章修严看了袁宁一眼,不愿意袁宁察觉自己的软弱。他稳了稳语气,说:“不是要给谢爷爷煮面条吗?”
袁宁说:“对!谢爷爷我学会煮面条了,我可以煮给你吃吗?”
谢老微微颔首,让过来准备晚饭的钟点工在旁边看着袁宁。
袁宁跟着钟点工往厨房走,走到转角时悄悄回头,只见章修严用手撑在眼睛上,似乎想将涌出的眼泪挡回去。他鼻子一酸,心里也难受得很,不由诚心诚意地为从未谋面的四哥祈祷起来——
四哥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回来!
要不然大哥他们都会伤心的!
袁宁专心煮面。
袁宁没学什么花样,面很快下好了,他亲自捧乐一碗给谢老,自己和章修严也分了一碗,三个人不再提刚才的话题,一口一口地把面都吃完。等面没了,谢老还把汤也喝了大半。
袁宁有点不好意思:“谢爷爷,汤我没尝过味儿……”
谢老说:“没关系,把面汤喝干净是你谢奶奶的习惯。她小时候穷惯了,喝几口面汤都觉得是天大的美味,更何况是这种加了蛋的汤。我以前总笑她改不了这穷酸毛病,她却说喝点暖汤,对胃好……”说着他也有些出神。
袁宁也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想起二婶从来不煎蛋,只煮鸡蛋羹或者做汤,这样每个人都能尝到一点。
虽然这世上让人快乐的事情那么多,但是为什么让人难过的事情也一样多?
他真希望所有人都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分开,所有人都能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地在一起。
可是,如果不能呢?
“喝完胃确实暖暖的,”袁宁摸摸自己胃所在的地方,“大哥,胃是在这里吗?”
章修严认真看了看袁宁摸着的地方,摇头说:“还要再下面一点。”
袁宁说:“那肯定是它正在往下跑,我觉得这里暖洋洋的!”
章修严说:“应该是。”
他们兄弟俩一个严肃一个稚气,谢老听着他们说话,刚才的伤神不知不觉少了几分。
很快地,他又听到袁宁结结巴巴地喊:“大、大哥!”
章修严看着他。
袁宁勇敢地说:“你也喝喝看!”
章修严看了眼飘着蛋花的面汤。这汤和中午的看起来有些不同,大概是被他打击之后,袁宁又去找沈姨“学艺”了?
袁宁见章修严不动,再接再厉地鼓动:“三哥说你曾经胃痛,谢奶奶说喝点暖汤对胃好的。”
谢老眉头微微舒展开,也帮着袁宁劝说:“宁宁手艺不错,汤挺好喝。”
章修严也端起面碗喝了几口。袁宁往蛋里面夹了姜末,汤里带上几分生姜的辣意,入口有些辛辣,这要不是天气够凉快,喝下去说不定会出一身汗。
章修严客观评价:“确实挺暖和。”
三个人都把面汤喝光了。
谢老说:“接下来几天我想带招福去牧场那边走走,它很久没出过门,肯定闷坏了。”招福惊吓过孩子,在这边不能再随意带出去。谢老也想去牧场那边采采风,所以这两天一直在做准备。
袁宁不太理解:“牧场是什么?”他生在偏僻的地方,没有连片的草地,也没有连片的田野,周围有很多山,水田都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人在那边开牧场,自然也没听人提到过。
谢老耐心解释:“就长着大片大片的青草,可以供牛羊和其他动物自由生活的地方。”他回想着自己那个牧场的模样,“我的牧场那边有一条小河从草场里穿过,像是一条亮闪闪的银带子,把草场劈成两半。小河在草场中央汇城一个小湖,不是很大,比我们这边的湖要小很多,湖里长着睡莲,现在应该有青蛙在上面呱呱叫,小蝌蚪躲在底下游来游去。牧场的房子就建在小湖边,红色的屋顶,暖黄的墙,那边什么东西都是你谢奶奶挑的。在房子周围围了一整圈的篱笆,立马上面爬满牵牛花,一开始只是红色的,后面慢慢开出了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没什么香气,但你谢奶奶很喜欢它们,说它们很顽强,只要有地方就能长,有太阳就能往上爬。”
袁宁听得入了神,好像已经走到了那红色屋顶、黄色墙壁的房子前面,看见那努力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