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更别扭了,原来自己才是个粗人哪……
唉,天生不是装逼的命——阮尽欢咂咂嘴安慰自己,粗人就粗人了吧。
喝茶,文人有文人的喝法,粗人有粗人的喝法。
于是阮尽欢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碗。
颜沉沙看得倒吸一口凉气,于羡嘴角很明显地抽了一下,就是薛忘音也觉得惨不忍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像是还嫌自己不够霸气,阮扒皮一把拉过薛忘音的袖子,揩了揩嘴角。
薛忘音这回是真的冷若冰霜了,看看,那眸子简直跟一汪寒潭似的!
雁流水却只是回看了阮尽欢一眼,并未觉得阮尽欢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好茶坏茶都是一个味,喝茶不过为了解渴,怎么喝不过是形式。
下面有山贼将二愣子压了上来。
二愣子身上明显带着伤,表情很是惶恐。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平日里阳光爽朗的表情早就不见了,变得有些麻木,眼神深处的恐惧却逃不离众人的眼睛。
整个刑堂内外一点杂音也没有了。
阮尽欢仔仔细细地扫视着他,这个在财神寨巡山三年的人。
“放开他吧。”雁流水根本不担心二愣子闹事,他两手交握,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明明是极其普通的一个动作,可他给人的压迫力却骤然之间变得可怕起来。
二愣子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雁大当家……”
“恩,你还认得我。”雁流水不动声色,“这些日子你回家看你老母了?”
“是……”
“你有父母吗?”颜沉沙接着就冷笑了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说实话!”
二愣子脸色一下煞白,“我……”
“商队从小扇关过还是从明月峡过?”雁流水想起后山的一片新坟,“若有假话,你今后也不必说话了。”
此话一出,二愣子面如死灰,回道:“明月峡。”
“为何要谎报?”尽管早就知道二愣子是有鬼的,但当年雁流水将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已,一时之间,就是心智成熟冷硬似雁流水也顿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这样说。”二愣子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了,山寨里曾经混得很好的兄弟都冷眼看着他,没人出来为他说情。
他们其实都知道,明月峡一役阮四当家能够带那么多人回来几乎已经是个奇迹了,罪魁祸首还是这个昔日的伙伴——二愣子。
二愣子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所有人都觉得他傻头傻脑,可是人很是憨厚,喊他“二愣子”也不过是开玩笑,他自己也乐得被大家这样喊,只是谁想得到——一转眼二愣子就成了这样。
“谁给你钱?”
“不认识。”
“知道给你钱的是什么目的吗?”
“不知道。”
“那你拿到了钱,去了哪儿?”
“我告假出了山寨,不准备再回来。”
问到这里,一切都还能对得上,只是雁流水的眼神明显阴沉了下来,因为最要紧的问题二愣子回答不上来,这种结果虽早在他预料之中,却还是让人很失望。
“很好,你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二愣子是自己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阮尽欢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雁流水,可是雁流水似乎并不知道阮尽欢心里的疑惑,于是阮尽欢看向薛忘音。
薛忘音向他点了点头。
二愣子回来的那个晚上就被人发现了,也就是他带着阮尽欢去明月峡的时候,那一晚雁流水一直都在找二愣子,只是——
他看了面无表情的于羡一眼,于羡那天早上告诉他,雁流水是在找他们,看样子,于羡之气并不知道雁流水到底在找谁。
雁流水对这个人也不是没有防备的。
薛忘音忽然觉得雁流水不简单,比他当初认为的还要不简单。
二愣子肯定是听到了雁流水的问话,可是他一直没有说话。
“还不准备说吗?”
他抓到二愣子的时候就发现二愣子浑身都是伤,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可雁流水毕竟不是普通人,一闪念就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二愣子如果在外面过得好好儿的,又为什么会回山来?
二愣子的表情慢慢变得恐惧,嘴唇颤抖着,“大当家,救我,救救我……他们把我抓起来,逼我画寨子周围的地图,还说我画不出来就剁我手指!我真的没有画地图,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大当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当家!”
二愣子天真地以为大家会原谅他,没有人告诉他寨子里因为他的谎报死了很多人,他自然也不知道,他以为一切都和原来差不多,他磕头求饶,额头撞在地上都碰红了。
雁流水无动于衷。
二愣子看了很久,忽然觉得几位当家的都这么让他陌生,还有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也坐在当家的位置上。
他想起自己被抓住的时候关起来的那些日子,巨大的恐惧让他已经完全失了进退,他一直不断地喊着“救我、救我”,然而没人搭理他。
他一个个地看过去,目光落在阮尽欢的身上,立刻就连滚带爬地向他扑过去,他知道整个寨子里虽然都怕阮扒皮,可是阮扒皮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只要求求他,让他给大当家说个情,说不定,说不定可以死里逃生的,“阮四当家,你救救我,我真的只是鬼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