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展昭抬头,白玉堂换了个姿势,将从不离身的折扇在膝盖上一点,笑道:“今儿可得劳猫大人翻窗子了。”
“玉堂几时到的?”展昭仰头,笑道,声音不大,白玉堂却听得清楚,道:“我可不愿九月天里以天为盖,少不得连笨猫的份都得算上。”杭州城现今这个状况,他今一早就从陷空岛赶来了,就知道那猫儿一路扶贫救困多半会落得连夜赶路,到时连个客栈都住不上。要不是他白五爷,这笨猫又要无处可栖了。
白玉堂话里带刺,被揶揄了一番,展昭也不恼,只笑眯眯地拍拍赤兔马的脑袋。白玉堂咬牙笑道:“阿南早候着了。”臭猫蹬鼻子上脸!备下猫窝,还得备下马草!
展昭的笑意更浓,飞身上了窗。白玉堂在展昭踩上窗子的刹那,翻身落地,一转眼,便坐在桌前,拿起酒壶自顾斟满。却是展昭快一步,右手抄起杯子,抿一口,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还不住点头,“有劳白兄,有劳白兄。”
蹬鼻子上脸厚皮猫!想他白五爷好酒好菜伺候着,难不成小厮的活计也要一并做了!可瞧着展昭眉眼间笑意盎然,带着股懒洋洋的狡黠,白玉堂被气笑了,如画眉目越发动人心魄。嗯,初秋夜凉,总归是要备壶酒的……
等到半夜,展昭换好夜行衣,临出门前,脚步一顿,回身。白玉堂正撑着脑袋,被子滑到胸前,白色中衣领口大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展昭被瞧得发毛,这耗子从没有夜探的自觉,一身明晃晃的白衣在夜里给人当靶子用不成,他可不愿带只白耗子招摇过市。
“乖猫,今晚好好睡,明我就带你登堂入室……”说罢,白玉堂重新躺好,闭着眼睛,拍拍一旁的床铺。
展昭想了片刻,快速脱掉夜行衣,钻进被子里,一双猫眼滴溜溜地转了转,戳戳白玉堂,“白兄信吗?”
“鬼吗?”白玉堂低笑一声,道:“我倒还真有点兴趣,先说好,到时可不许跟我抢。”两人离得极近,白玉堂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呼出的气息熏得展昭的脖颈热热的。似是被动来动去的展昭惹得恼了,白玉堂手脚压住展昭,道:“臭猫长虱子了不成。”
“你才臭耗子,离我远一点。”
“那你睡地下!”
“五弟,叫声哥来听听!”
“……”白五爷不跟臭猫斗。
池塘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边。层层叠叠的莲叶铺陈在水面上,高低错落。荷塘深处,有一豆烛光,在红绡纱里摇曳生姿。
红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发如缎帛,手执红绡灯笼,倚柱而坐,望着幽幽水面,声碎如琉璃。隔了良久,池塘里的蛙鸣也静了,唯有女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仔细听了,原是香山居士的诗作。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如此,又一个寂寂长夜过去了。
江上渔庄的厨子最先打开了窗。隐约听见东苑里传来女子的尖利嗓音,“走开都走开,我知道是她!”
莲藕记(二)
一夜秋风起,满地尽霜叶。江上渔庄依山傍水,出了杭州府再往西行十里地,便到了渔庄的入口。自清晨起,便有三三两两的马车向渔庄驶去,或英俊潇洒的少年郎自秋霜枫叶间纵马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