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筹道,离绾和他说,村中的女子出生时,手里就会攥着一枚杏核,其母将杏核埋在村外种一棵杏树,那杏子要长到至少十七年才能开花,女子若想要孩子时,就把自己的那棵杏树每年开出的第一朵花,结的第一颗果吃下,便能受孕,同样怀胎十月,分娩,生下的还是女儿。
陈筹当时被这种说法吓得不轻,他以为自己是掉进了一个杏花精的窝点里,要被女妖精们拿去采阳补阴了。
他踅摸着村子周围的路径,想在半夜逃走,却被离绾发现。
离绾很伤心,和他说,她们一族避居于此,就是怕这种习性不被世人所容,当她们是妖怪,将她们灭族。
“她说自己只愿做一个寻常女子,与夫君相厮相守,白头到老。可我说带她走,她又不愿意。”
离绾告诉陈筹,她们注定从生到死都不能离开这个村落。就好像种在土中的杏树一样,刨出了土,就会死掉。
“我看她的确不像鬼怪,她有影子,和平常人一般吃饭睡觉,会伤风发热,有一回她的手指划破了,流出来的是血……”
张屏聚精会神地听,觉得这个事儿挺微妙的,按照陈筹的说法,应该是那个村落的掌山离珑要招他做夫婿,可他提来提去,都是那名叫离绾的女子。
陈筹垂下头:“而后,我又遇见了一件吓人的事儿……”
有天晚上,他吃坏了肚子,半夜起来去茅厕,发现离绾不在屋中,一边的天空泛红,好像是村落的某处起火了。他蹑手蹑脚靠近那有火光的地方,吓得魂都飞了。
村子中的空地上,燃着一个火堆,烧的全部都是黄纸和纸钱,村中的女子都身穿白衣,盘腿围坐在火堆边,纸灰四散,那些女子都闭着眼,一声不吭。
陈筹颤着腿看了半晌,哆哆嗦嗦地跑了。
不知是否此事被发现了,第二天,陈筹就被村中的几个年长的女子带到了掌山离珑面前。离珑向他道,村中不能留男子,他若想留下,唯一的方法就是和她成亲。
陈筹问,与其他的女子成亲行不行?
离珑道,不行,村里唯一能与男子成亲的女子是掌山。
她又问陈筹:“难道我不美?见了我,你还会喜欢其他人?”
陈筹唏嘘地向张屏道:“张兄,不是我故作姿态,虽然我爱美色,但你知道的,这世上有些时候不能光看美色。老实说,那个离珑太艳了,反倒有些吓人。”
美艳得吓人,要怎么个美法?张屏不禁思索。
陈筹刚拒绝了离珑,便嗅到了一阵甜香,跟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小舢板的船篷下,船拴在那个破旧的小码头的竹桩上,他身边还放着那个酒葫芦,天刚正午,四周寂静无人,好像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酣梦。
陈筹正在迷惘间,岸上来了个老船工,问他:“这位公子怎么在老汉的船上睡着了?是要搭船么?”
陈筹问那老船工:“这船最近可丢过?”
老船工道:“老汉天天在这里摆渡,穷乡僻壤的,几天拉不到一个活儿,一条破舢板,有什么好偷。还以为今天没活了,方才回家吃了顿晌午饭,谁曾想竟有了一位客。”
陈筹不由得更茫然了,赶紧掏出钱让那老船工摆船去下游,看四周的山壁,好几处都有些像他撞船的地方,又有些不像,更慌乱了。到了傍晚也无所得,只得回去,坐船到了上游的县城。
进城后,他临时找了家客栈歇息,这才想起向客栈的人询问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结果发现,是他陷进深山,寻到那个小码头的半个月后。
晚上他宽衣睡觉时,一条纱帕从衣服夹层中掉了出来。
“这是离绾的纱帕,我见她拿过。”陈筹目光虚浮,“这样看,又不是梦了。”
张屏道:“你在村中,见那些树木,尤其是杏树,是老树还是新树?”
陈筹道:“有新有老吧,我对花木不大上心,除非刚新长出的树我能瞧出来,那些老的,我就分辨不出年岁了。”
张屏又问:“村里的饮食,有无什么特别?”
陈筹道:“没什么特别,一般的饭菜,可能稍微清淡一些,反正我口味不算重,吃着还行。”
他又补充,那些女子都自己种地,养猪牛羊鸡等牲畜,自己养蚕纺纱织布,村里甚至还有铁匠铺和砖窑瓷窑,完全能自给自足。
陈筹顿了顿,道:“张兄,还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那个村里……也有一座庙,不过里面供的不是土地,而是名女子,相貌打扮与离珑有些相似……神像下的基台,与我们在辜家庄见到的,花纹一样。”
张屏沉默半晌,点点头。
次日上午,张屏到了县衙的卷宗库中,先翻看地图,找到抚临郡方位,又开始翻查旧卷宗。
陈筹遇见的那个村子,和辜家庄定然有关系。张屏不信鬼神,那群女子避居在深山中,肯定另有缘故。
他根据陈筹昨日描述,铺开地图,在那个山谷可能所在的方位点了一点,再在沐天郡宜平县的位置圈了个圈。
抚临郡地偏西南,靠近蜀郡,离宜平县路程甚远。
他查找卷宗,暂时没有找到宜平县与抚临郡有什么交集,既没有人口迁入迁出的记录,也没什么能联系在一起的事件。
他再翻开上上一编的地方志,翻到某个条目的某一页上,看了许久,夹进一张纸条。
他又写了两封信,交给衙门的信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