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荟自座位上站起,一脸谦和,向辜清章拱手施礼:“孙兄这般抬杀,某惭愧不敢立足。在下刘知荟。”
兰珏早就认得刘知荟,但刘知荟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跟他打交道,即便迎面碰见,也是各走各的,擦肩而过,从没有正式厮见招呼过。因此,就算旁人只向辜清章引见刘知荟,兰珏也不得不跟着站起来,向刘知荟见礼寒暄。
刘知荟简单回礼,便继续与辜清章交谈。
看似礼数周到,未有怠慢,其实明明白白地表露着,没把兰珏看在眼里。
当时的兰珏因此很气堵。
随后把酒联句,刘知荟的咏句一出,都是一片叫好,兰珏觉得,其实没有好到众人吹捧的份上,之后辜清章联的,比他灵动得多,正要替辜清章喝彩,刘知荟起身抚掌:“妙绝,刘某惭愧。”
同座者道:“刘兄与辜兄之句珠玉相当,不必过谦。”
兰珏暗暗不以为然地嗤鼻,辜清章亦起身道:“谬赞谬赞,我其实不擅对咏,佩之比我强多了。”
按照文会上的惯例规矩,刘知荟起身喝彩,是表明他想接着对辜清章的诗句。众人称赞珠玉相当,亦是附和让刘知荟与辜清章对句,但辜清章说了这句话,众人不得不让兰珏接续。这种情形,兰珏应当以才疏学浅对不上推却,推让两三回后,刘知荟勉强地谦虚地接上。
但当时的兰珏一上气就比较愣,竟不推辞,张口接了一句。
场中一时寂静。唯独辜清章道:“绝赞绝赞,刚才我那句有点死板,佩之这一接,连我那句都活了一些。果然联句我还得靠佩之。”
刘知荟淡淡一笑:“兰兄妙句。”回身坐下。其余人亦简略称赞,尴尬了一时,兰珏身边的人才勉强接下了这句。
等到散场时,刘知荟又过来与辜清章道别,顺便与兰珏客气相辞。仍是礼数周全。
兰珏回去后闷着没多说什么,还是辜清章先愧疚地向他道:“佩之,对不住,是我不会做事。”
兰珏硬声道:“没什么,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在一起必然尴尬。以后这样的事,我就不去了。”
辜清章道:“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以后推了罢了。”
兰珏道:“你何必推却,他们很想跟你结交。其实,你本不应当与我来往,你跟刘知荟才该成为知己。”
你要是真的当我是朋友,就不要理会刘知荟。
明白的暗示,真如三岁小儿一般。
不知为什么,兰珏回忆起这样的自己,失笑之余,又有点怀念。
辜清章那时的神情恍在眼前,从这日之后,他时常会露出这种表情,然后道:“佩之……”
疏临,疏临,那时的你,是真的初次认识刘知荟吗?
你与刘知荟,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枚杏果,又有何秘密?
为什么,你要把它给我?
邓绪肃然道:“嫌犯已到,本寺先简略说说此案原委。”
陶周风和卜一范正在云涛雾海中,闻之精神一振。
“数月之前,大理寺接到线报,民间有人散布流言,意图不轨。暗查追源之后,本寺与新任断丞柳桐倚至沐天郡宜平县查访,得沐天郡知府高堪与宜平县丞张屏协助,拿得一伙潜藏在民间与宜平县衙中的乱党贼人。这伙乱党组织庞大,枝叶繁茂,有假作寻常百姓者,匍匐民间;有谋得功名者,潜入朝廷官衙;有艳丽女子与装神弄鬼者,蛊惑人心。抓捕的数十人,不过是微末小卒,主谋仍隐在幕后。本寺便又与礼部兰侍郎、高知府、张屏设局引诱,将女刺客离绾缉拿归案,并引出了潜藏朝中多年的幕后凶徒刘知荟。”
卜一范称赞道:“本台恍然矣,邓大人布局真是精妙,之前只知邓大人微服去宜平,抓获一伙乱党,还当已经结案,不想案后有案,邓大人这般做法,亦是引蛇出洞。佩服,佩服!兰侍郎身在礼部,中毒一事,竟是以身犯险,协助查案。圣上时常教诲,朝中诸部,各司其职之外,更要协作配合,方能开阔和谐,益于社稷。兰侍郎此举,正合圣训,本台唯惭愧赞叹尔!”
陶周风跟着拈须含笑附和了几句,而后不负卜一范期待地道:“……只是,其中一些关键,本部堂尚未明白。比如……刘知荟怎会做这样的事?状元出身,风华正茂,圣上与朝廷对他甚厚啊,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要做乱党?”将痛心视线转向刘知荟,“乱者,匪也。读圣人之书,立君子之列,何至如斯自甘堕落?邓大人在哪里抓到他的,他身上这件,好像是民间所称的夜行衣哪,三品要员,竟着短衣,这、这……是否有……”
邓绪截断陶周风话头:“本寺在兰侍郎家中将嫌犯擒获,嫌犯于半夜飞檐走壁,用药迷倒兰侍郎家中仆役,继而潜入兰侍郎卧房。”
陶周风更震惊更痛心地看着刘知荟:“尔真习过武?那么这件夜行衣,是为此而穿的了?半夜去兰大人卧房,是为了什么?尔与兰大人同朝为官,有何事不能登门造访解决,非要如此啊?当时兰侍郎在床上?刘知荟欲要把你……”
兰珏站起身:“回大人的话,刘知荟到下官卧房中,不是为了下官,而是为了一件挂饰。下官当时已装作自己死了。”
陶周风捋须:“挂饰?”
邓绪示意兰珏回座,道:“一枚玉杏果,乃此案关键,亦是揭露真凶身份的关键。”
陶周风微微颔首,又道:“本部堂见方才嫌犯的眼皮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