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尹辗轻轻咳了一声。
这头衔真是,好不要脸。
要说这一长串的头衔,来自于尹辗即位以来每一次皇家大型仪式的封号。由于天下常年太平,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尹辗作为皇帝,隔三差五就得命礼部筹办一次大型祭祀仪式祭天,以表明他遵循天道,顺应民心,乃是上天择选的天子。而每次仪典,礼部都会为他精挑细选一个英明神武的称谓,以示皇权乃上天授予,世人皆需服从,不可违背。称谓诸如无上至尊,天降祥瑞,多宝神武。尹辗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称谓,更不喜欢劳民伤财举办大型祭祀典礼,但祖训如此,只要他稍一耽搁,文武百官就会哭着喊着齐齐下跪上书请求他下令祭天,不然就说他违逆天道,违背祖训,上天将要责罚,后果不堪设想,是亡国之举。尹辗没办法,只得一一应了下来。
这些年,他除了见过阮岚能将这些称谓按照先后顺序一字不差地串起来,就只剩下靖国使团的人会这么称呼他了。
硬着头皮听那六王子恭恭敬敬字正腔圆地说完自己如此英明神武的名号,尹辗倒是一点儿都不脸红,看上去上仍是一派自信威严的帝王之相,尹辗声音洪亮悦耳,对下面众人款款说道:“诸位不远千里前来到访,想必一路上舟车劳顿。使馆驿站已精心布置完毕,尽可在京安心休息,来人,赏白银千两,珠宝十箱。”
一旁的张总管接着喊道:“赏靖国使臣白银千两,珠宝十箱!”
“谢陛下!”说完六王子又跪了下去,后面的五十余人也乌泱泱地跟着跪了一片。
又是一遍三叩九拜,其实真用不着再来一遍,但是看到底下的人做得整齐又认真,尹辗实在没好意思打断。
那六王子起身后说道:“臣此次前来,还为陛下带了生辰贺礼,陛下请看!”
说完将那覆着的红丝布一扯,精心准备的礼物就这么呈现在众人眼中。
有三大箱靖国特产的精铁马鞍,高山隆璇茶,还有一幅画。
百官皆讶异。
工部尚书说道:“靖国此番前来确实大有诚意,竟将其军队专用的精铁马鞍当作贺礼。如此一来,向我朝臣服之心昭昭,当真是忠心可鉴啊!”
“是呀,听闻靖国素来善铸精铁,但每年所产鲜少,可这次竟送来如此一大批。还有这隆璇茶叶,据说只在靖国境内雪域高山上才会生长,采摘环境十分险恶,一年也没有十罐。”
“当真是忠心可表。”
“不错。”
“咦……精铁马鞍与隆璇茶我倒还认得,就是不知这幅画是……?”
有人猜道:“想必也是大有来头。”
尹辗扫视殿下,看见站在文武百官前排的吏部尚书何蔚神色一敛,微微蹙眉。
在进入皇宫之前,使臣携带的贺礼款项都需报备礼部,谁送的礼,送了什么礼,尽数写在贺礼单上,早早呈给尹辗看过,不过,哪怕已经尽数知晓,尹辗仍然得装作十分惊喜的样子,并要将那些使臣大为夸奖一番。
但是这一次,他确实有些惊喜。
不,应是有惊无喜。
惊的不是那几箱精铁马鞍,也不是那几罐高山隆璇茶,而是那幅画。
靖国六王子道:“相传上古一天上仙君途径世外桃源伽公山时,被山中迤逦景色所吸引驻足,登时拿出纸笔,作下这幅流传千古的仙卷伽公潋滟奇景图。由于伽公山中四季如春,而卷中所描摹之象给人以身临其境如沐春风之感,因而这幅仙画,也被世人称作春风卷。”
有官员问道:“如何能证明这画是真是假?”
六王子:“如何证明并不难,看一眼即可。”
“看一眼就能证明?”
“竟如此神奇?我瞧瞧。”
有人当真只看了那画一眼,疑惑道:“为何我只看了一眼画中祥云,便恍惚感觉它在画中缓缓飘动?”
六王子解释道:“这便是仙人作画笔法,常人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这也是为何伽公潋滟奇景图会让人感受到‘如沐春风’,因为只需看一眼,这画中景物便会循着脑中思绪随风飘舞。”
在场文武百官都被这幅画的来历和画技所惊艳,站的近的,更是赞叹不绝,似乎已经感受到这春风卷的“如沐春风”了。
唯有少数前排位高权重的官员,一听这画的名字,便如临大敌,额前背后汗流不止。
在十余年前,这幅画可是前任吏部尚书阮重贤的传家宝呀!
如何会落到了北方蛮夷手中?
要说起这前任吏部尚书,生前可不正是当今陛下的死对头么!人家的儿子都还在皇宫里囚着呢!
那些正赞不绝口喜笑颜开的官员,不是近年才提拔入京,就是太过年轻,根本不知其中来历。
尹辗当然知晓这画原来属谁。
这让他想起一些不快往事。
百官很会察言观色,见龙座上的尹辗迟迟不开口,便也停了讨论,静静等候圣上发话。
尹辗心里虽然不快,但还是按照惯例客套了一句:“这画作确实美观,想必贵国得到它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那六王子却也不答,只是“哈哈”一笑,看上去何其爽朗朴实。
“诸位奔波而来应该已经累了,尽可下去歇息,明日还请来宫中参加宴会。”
“是,陛下。”六王子说道:“微臣告退。”
后面乌泱泱之众也整整齐齐躬身说道:“微臣告退。”
连腰弯的都是一个整